年輕男人垂眸，神色平淡得近乎冷漠。
「李太太，與其繼續糾纏，還不如好好為你的女兒考慮一下接下來的手術。」
「她十分鐘之前，已經開始高燒，再不進行手術，她會死的。」
李母木然著一張臉，僅僅勾起唇角，扯出一抹毫無笑意的笑容。
「我都讓步成這樣子了，難道江以寧都不願意給我一個交待？人人都說江家人常與人為善……你們的善就是這樣子的？」
小把戲。
年輕男人目光掃過她借著衣裙藏住的手，不用想也知道，多半是想錄音留話柄之類的玩意兒。
到了這個地步還想套話錄音，這李家絲毫沒有值得同情的地方。
既然不願意對話，年輕男人也懶得溝通下去。
「李太太，話我已經帶到，聽不聽是傷者家屬的事，望珍重。」
隨即，找來保安把人盯住，理了理被揪破的衣袖，施施然地轉身離開。
李母氣得想把一口銀牙咬碎，卻拿江以寧毫無辦法。
周圍已經沒有人關注她，偶爾新一批人流經過，也只是奇怪多看她一眼。
「大、阿姨，你的手機！」
剛爬起來，之前拜託幫忙的小姑娘就找了過來，把手機還給了李母。
看著失魂落魄的大媽，小姑娘猶豫了下，小聲道：
「阿姨，剛才進來看直播的人很多，有將近百萬觀看人數，我……我把你女兒的檢查報告和CT掛到置頂上面了，希望有會治的醫生看到，你，或者可以多留意一下私信，也許會有希望！」
李母一把抓過手機，狠瞪她一眼。
「誰要你多管閒事！滾！」
小姑娘懵了一下，僵著身體，有些不敢置信地望著李母。
李母看也沒看她一眼，拿著手機快步離開。
被留下的小姑娘癟了癟嘴，也轉身走了。
鬧劇最終消散無痕。
大堂等候區最後一排座椅上，一個戴面容無記憶點的男人拿出一盒香菸，朝隔著幾個位置的白褂醫生伸了伸。
「要不要？」
收到一個冷冷的眼神後，他不以為然收了回來，抽出一根，準備咬在嘴裡。
那白褂醫生聲音極冷。
「這裡是華國的醫院。」
那個男人一頓，隨即恍然地「啊」了一聲。
「哦對，華國的醫院禁菸，我想起來了，嘖，真麻煩，連抽根煙的自由都沒有……不過，這裡也有這裡的趣味。」
「今天看來，何醫生心裡的那位，似乎也沒有我想的那麼簡單，我還以為她是個空有腦子的軟蛋兒呢，沒想到……我倒是有些期待以後和她一起的生活了呢。」
「何醫生，你真不考慮早點回家嗎？」
白褂醫生——胸牌上寫著兒科何亞新。
他冷淡道：
「你最好現在就回去。」
男人收煙的動一停，扭頭看過去。
「呃……何醫生，你是在怪我的孩子砸壞你的東西嗎？我跟你解釋了，他們只是不小心，壞掉的東西，我賠你就好了。」
何亞新望著前面的取藥名單指示牌，沉默幾秒，忽然笑了聲。
「我不管你是趁機砸爛也好，還是無意也罷，都沒有關係，等我耐心消耗完，一起清算便是。」
「好了，既然『孩子』找到了，就別在這裡逗留了，作為家長，該重視教育才是。」
男人神色僵了一瞬，不過，他很快就調整過來，快得讓人來不及發現他的異樣。
「行，我回去教孩子了，何醫生再見，希望下次過來，你已經升到高級醫師吧。」
他若無其事地站起來，正要邁步，忽然想起什麼，停了下來。
「對了，那隻瘋狗又瘋起來了，『家』附近都挺危險的，最近我大概是沒辦法帶孩子過來『複診』，何醫生有事就直接給我電話吧。」
說完，他揮了下手，順著人群走出了醫院的大門。
何亞新收回目光，又坐了片刻，才起身離開。
……
李佳然睜開眼，一時間有些分清自己身在何處。
望著白茫茫的天花板幾秒，才想起來，她出了車禍，在醫院，腿傷了，面臨截肢殘廢的局面。
睡著之前非常重沉難受的身體，已經輕鬆了不少。
沒再發熱燒身，腿上的痛楚也消失了。
她，好了？
就在這時候，李佳然聽到一道淡淡的聲音。
「她醒了。」
「佳佳！」
李母的臉湊了過來，雙眼比她睡之前還要腫，整張臉幾乎變了形，她都快認不出這是她媽。
那雙像掛了兩個雞蛋的眼睛又開始盈淚，淚水往外掉。
「佳佳，你終於醒了！你……你感覺怎麼樣？」
李佳然皺眉，腦子開始活躍起來，要做的事也一件件浮現。
「我感覺好多了，媽，你那邊怎麼樣？江以寧答應了嗎？」
李母一僵，嘴唇囁嚅地動了動，好半響，才吞吞吐吐地開口：
「佳佳，今天是十月四號傍晚了。」
李佳然的思維能力還沒完全甦醒起來，慢半拍地消化這個陌生的日期。
她出車禍是三號下午……四號傍晚……那是過去一天多了。
過去一天多……過去一天多！！
李佳然睜大眼睛，想要坐起來。
「江以寧呢？！你跟江氏談得怎麼樣？！她答應過來給我做手術了嗎！」
這時，旁邊傳來輕嗤聲，帶著濃濃嘲弄的味道。
李佳然下意識看過去，就見衛衍站在門口旁邊，抱著雙臂，後靠斜倚在牆壁上，臉上雖然沒多少表情，但那樣子有些像事不關己，看戲的模樣。
今天已經是四號傍晚，她昨天就叫他過來，結果一直不見人影！
如果不是他還有用……
李佳然壓下怒火，裝出無辜的樣子，偏偏頭。
「阿衍，你來了？」
衛衍望著她，幾秒後，那張沒多少表情的臉，忽然露出一抹笑容。
「李佳然，到了現在，你還是想把控一樣啊！生氣就生氣，沒必須裝，這裡……誰都清楚你的脾氣。」
自己養的狗，何曾這般不敬過，竟然對她這種態度，還敢直呼她的名字？！
怒火正要爆發，卻又見衛衍不咸不淡地開口：
「沖我發脾氣前，你還是先關心一下自己的腳吧，放心，我會呆在這裡，看到最後。」
他說得對。
自己的狗什麼時候教訓都行，重點是她的……李佳然順勢看向自己那本應被包裹臃腫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