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誠全憑一股怨氣衝上27樓。
但到了江以寧的辦公室外後，那股氣就散了大半，也知道醫院不讓他帶傷上班，是有理有據的。
一來，他已經是工傷，萬一再在醫院裡造成二次傷害，這筆帳還能怎麼算？
二來，帶傷上班，也會給別人造成不好的印象，以為江氏是壓榨醫院裡的醫生。
這個信息爆炸的時代，一張照片就能衍生出無數種解說，如果被有人心利用，結果便是造謠一張嘴，闢謠跑斷腿。
短短几分鐘時間，王明誠就人怨氣沖沖變成了垂頭喪氣。
在江以寧的辦公室外躊躇了許久，最後還是敲了門。
兩秒後，就聽到裡面傳來一道清冽的聲音：
「進來。」
王明誠深吸一口氣，摁下門把，走了進去。
辦公室裝修風格簡潔，像聲音的主人一樣，簡單幹淨。
江以寧坐在辦公桌後面，專注地望著筆記本電腦的屏幕，正認真地敲打著鍵盤。
似乎是想起說了「進來」後，好一會都沒有動靜，她終於抬起頭，朝他這邊看了一眼。
「坐。」
王明誠從該怎麼說服江以寧讓他留下來中，回過神，慢吞吞地挪了過去。
「江醫生——」
江以寧抬手打斷他。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這個問題暫時擱置，稍後再議，我希望你能先回答幾個問題。」
王明誠張了張嘴，還是按耐了下來，看她要問什麼。
江以寧問了幾個問題，都是關於他被人尾隨或監視的具體情況。
王明誠不傻，幾個回來對答下來，就隱隱猜到江以寧想要表達什麼。
當然，這幾天他也不是沒有聽到，科室里的人在背後怎麼議論他，說他受了刺激後，又受了傷，才導致產生妄想被害症的症狀，覺得有人想要害他。
他聽到時，不是不生氣的。
可是，他還能怎麼樣，跟他們嗆聲他沒有病？
誰會信？
如果他遇到他這種情況的人，大概也會像同事那樣，不會相信神經病說自己沒有神經病。
而江以寧顯明也有了同樣的想法。
接下來，無非就是要實錘他有病，然後把他趕出醫院！
王明誠滿腔憤怒不甘，卻無處發泄。
他沒有瘋！
「……你後面察覺到還在被監視時，有沒有報警？」
王明誠忍無可忍，猛地抬頭，赤紅雙眼，怒聲低吼：
「我沒有瘋！」
江以寧頓住，抬起眸子，神色依然淡然。
「我沒有說你瘋。」
王明誠咬著牙沒說話。
她是沒有直接說「你瘋了」這樣的字眼，但字裡行間，哪一句不是透著這個意思？！
江以寧靜靜看了他兩秒，淡聲道：
「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可能性，也許尾隨你的人，就是想要這種結果？」
王明誠一愣。
「什麼？」
江以寧用最輕描淡寫的語氣，說著他最毛骨悚然的話：
「你清楚確定自己沒有瘋，但你身邊的人都覺得你瘋了，或者，再這麼下去，你再健康的一個人，也會被這些壓力迫瘋，最後的結果都是一樣的，不是嗎？」
王明誠瞳孔驟縮。
對江以寧的話，他一個字也反駁不了。
前幾天，他的確快被那道無時無刻都存在的視線逼瘋，感覺到視線，都怎麼找也找不出那道視線的主人，從也導致他精神繃緊，睡不好吃不好，整個人的狀態奇差無比。
最後還是回醫院換藥的時候發現，在醫院裡沒有那種被盯著的感覺，他才拼命求劉主任讓他留下來。
江以寧又道：
「我不否認我對你身上發生的一切，有好奇觀察的意思，但我也是真心不希望，江氏的醫生在工作期間出什麼傷及性命的意外。」
王明誠張了張嘴，心裡什麼憤怒，什麼怨言，一消而空，全被背後那未知的恐懼取代了。
江以寧提及之前，他根本沒想那麼遠，也沒想那麼多。
他所有心思全被那道監視給勾著，擔心他一旦放鬆，就會有人從暗處衝出來，給他一刀什麼的。
「……你能幫到我？」
問題剛出，就看見江以寧搖頭的動作。
王明誠頓時急了。
「你——」
江以寧意示他不要著急，道：
「你該求助的人，不是我。」
王明誠緊緊盯著她，就像緊緊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但我……我報過警，都沒有用，警察根本查不到我被監視的痕跡！」
江以寧問：
「現在做事想要不留痕跡是不可能的，一時查不到，不代表一直查不到，如果你因為一次沒有結果，就放棄最有力的幫助，那會是你的損失。」
王明誠張了張嘴，想說不是一次。
後面他還報了兩次警，結果還是一樣。
當然，他也不否認後面兩次，他的狀況已經有些糟糕，情緒也不好，警察收到他的一些「被害妄想」的評論，才導致出現很多誤導的問題。
他的報案本身就沒有多少頭緒，他再這麼一鬧，警察都不相信他了。
現在回想起來，一切就像江以寧說的那樣。
都是那個幕後黑手想要的結果。
再晚一些，等他情況更糟糕的時候，是不是他突然死於非命，也不會有人覺得奇怪？
甚至還會覺得是理所當然。
王明誠越想越後悔。
如果今天沒有江以寧把他喊來談話，可能過不了幾天，他就——
「我明白了！」
「江醫生，我現在該怎麼做？」
江以寧看了他一眼。
「你願意做一次精神檢測判斷麼？」
如果江以寧一上來就說這話，王明誠一定會憤怒離開，但現在，他已經找回自己的思考力，知道江以寧的意圖。
事關性命，他哪敢鬧。
何況，只要檢測一出來，他就能洗脫神經病的嫌疑。
他非常確定，自己沒有瘋！
那還怕什麼檢測！
「我願意！」
江以寧點點頭。
「那我就安排下去。」
說著，她頓了頓，視線掃過他倚在桌子邊上的拐杖，又道：
「你去人科申請一個的臨時宿舍，最近先住在醫院裡吧。」
王明誠微微瞠大雙眼，半晌，才啞著嗓子擠出一聲：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