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捲毛狗,比年輕一點的婦人還要危險。
換個尋常的男人,那枚銀針根本躲不開。
「不想你的狗死,你別再動了。」
男人醉意仿佛一瞬間邊散去,黑沉的眸子一瞬間清亮了許多,劍眉皺得更緊,「你化了妝容?美人,小狗,銀針……你是……」
「放手!」
萬娘娘突然加重了口吻,男人身體僵硬一瞬,緩緩鬆開了手,張口解釋:「你聽我講,我是……」
「我不知你是誰,想必你現在已經猜到我是誰了,你說你才學同仕途上比不上雲中君,還有一條你也比不上。
雲中君不會借酒生事,更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不讓姜夫人離開。」
萬娘娘扯了扯嘴角,「不過,不管你是有心,還是無意,到是能哄我高興。
罷了,我看你酒已經醒了,儘快起程去你該去的地方,你被我兒子抓到了,我是不會給你求情的。」
「薇薇,我們走吧。」
「好。」
雲薇最後看了一眼目若呆雞的男人,陪著萬娘娘出了酒樓的門。
男人垂在身側的手握緊,又鬆開,再鬆開,又握緊,已經徹底明白讓他心動的女人身份了。
大堂中恢復了方才的熱鬧,有人上前寬慰男人:
「那婦人相貌好,氣質佳,我也願意多看幾眼,不過她出身富庶家底殷實,縱然守寡,她有兒子有兒媳婦的孝順,應該不會改嫁。子徹,你呀,太冒失了,以為誰都能被你迷住?」
「算了,算了,當我們輸了你,別為一個酒桌上的玩笑入了心。」
躲在一旁窺視的同伴紛紛走了出來,你一言,我一語安慰:
「子徹好運氣,正好趕上一個美艷的婦人,我們方才以為你會去勾搭婦人旁邊的年輕一些的那個。雖然皮膚有點黑,相貌一般,但健康有活力。」
「輸了,算我們輸給了子徹,你寧可去糾纏一個婦人,也不肯給我們銀子,唉,說子徹最愛銀子真是沒錯了。」
被同伴圍上安慰的男人一把推開同伴,快步追出酒樓。
雲薇扶著萬娘娘上了馬車,她眸光頗為不善。
捲毛已經把男人同伴的調侃話語都傳輸給了雲薇。
真心話同大冒險改良版?!
這個男人……很是讓雲薇失望,竟然同一群無良之人玩這樣的把戲。
倘若遇見得不是萬娘娘,而是尋常的婦人,雅痞的男人說出那番話,怕是婦人也會被他勾引得春心蕩漾。
畢竟,方才他是那麼的真誠!
對於他們而言不過是一場玩笑,可對於尋常百姓許就是一場災難了。
年輕的小姑娘經不住事,許是會被他這種成熟的大叔氣質打動,以婚的婦人若是不堅定,回去後拿他同自己丈夫相比……
縱然婦人嚴詞拒絕,這事情傳開去,萬一被婦人的丈夫或是婆家人聽到了,他們可未必當做這只是一場玩笑。
「薇薇,不上馬車嗎?」萬娘娘抱著捲毛,催促望著酒樓的雲薇,「你看什麼人……」
萬娘娘順著雲薇的目光看過去,那個男人猶豫不決站在酒樓門口,扯了扯嘴角,「別理會他,不過是個喝醉的男人胡話罷了。」
不可否認,就算獎勵男人說了假話,萬娘娘不願意雲薇把此事告訴阿陽,就當一場偶遇。
萬娘娘一直以來內心深處都是相信一見鍾情的……期望有男子看上她的容貌,而非溫婉柔順的性情。
「捲毛。」
「汪汪汪。」
明白!
捲毛打了兩個噴嚏,酒樓懸掛在外面的幌子掉落,劈頭蓋臉正好砸在男人臉上。
幌子又厚又長,將男人帶了個跟頭,半天無法扯開酒樓的幌子。
萬娘娘噗嗤一聲笑了,「看看,咱們不動手,他一樣得了教訓,活該,他多厚的臉皮同雲中君相比?
雲中君在姜夫人之前,遇見了不少美人,執意不肯續弦。
我見他……容貌甚美,張口就是一見鍾情,怕是沒少對女子表露傾慕,身邊少了伺候的隨從,也不會少了女人!」
男人停下掀開酒樓幌子的動作,有幾分頹然沮喪。
在對的時候,遇見對的人必能成就一樁好姻緣。
可他是在最錯的時候,遇見了一個讓他無法不動心,卻又不能迎娶回去的人。
能同靖王妃親密的婦人,除了京城中姜夫人之外,只有隨著靖王就藩的萬娘娘。
「子徹,你沒事吧。」
「子徹別是被砸傻了,你太倒霉了,以往總是你讓我們去做各種囧事。
今日耍色子,子徹中招了,這又出了酒家幌子掉落……我勸你別不信佛,去寺廟拜一拜。」
同伴七嘴八舌一邊議論,一邊幫男人挪開酒樓幌子。
「閉嘴,你們都閉嘴。」
男人往日不覺得同伴們嘴碎多舌,他已經看到了萬娘娘眼底的冷意,完了,她也聽到了!
「原來只是個玩笑啊。」萬娘娘自嘲笑了笑,「薇薇回去同阿陽說,有人欺負了我……算了,他是玩笑賭約,我也當做是笑話,同他過多計較,顯得我到是對他認真了。」
「等去了封地,您想要多少個哄您開心的人都成,他們年輕又俊美,絕對能把您哄得笑口常開。」
雲薇上了馬車,開口說道:「玉姐姐身邊有一批,她送給我的人被阿陽都給扔去軍營去了,只是半個月,他們從纖弱的少年成了鐵打的漢子,阿陽不知道其實我更鍾意經過軍營訓練出來的鐵打漢子。
有男子的陽剛之氣,而不是一身柔弱清高。」
「可別,我同你一樣,對玉掌柜身邊的男子看不上的,不過是一群為銀子而活的男人,我不喜歡被他們取悅。」
萬娘娘連連搖頭,對男寵敬謝不敏,「玉掌柜被男人辜負,受盡情傷,才遊戲紅塵,我……我雖然受了傷,但療傷的方法很多,我不喜歡去遊戲紅塵,讓英俊的男人陪伴。
這個風氣並不好,若有一日,皇后也同玉掌柜一般,我是要瞧不起她的,並非是瞧不起她放蕩,就是……」
「在下姓徐,名青,字子徹。」
渾厚的男人聲音傳進來,萬娘娘抬頭,正好同站在馬車旁的男人對視片刻,說道:「我不想知道你是誰。」
「在下名諱的確不配被您所知,趕過來見您一面,只想說一句,子徹當時並非出於玩笑。」
有了姓名的男人徐青嘴角動了動,深深一弓到底,「子徹所言皆是真心。」
夠膽量!
明知道萬娘娘身份,還敢上前來當說出於真心?!
雲薇聞言到是沒那麼氣憤了,張口說道:「徐青讓開,你擋著路了。」
徐青側身給馬車前行讓開道路,側對著萬娘娘,說道:「夫人性情容貌皆好,不必多思多憂,子徹祝夫人幸福綿長,再無波折。」
萬娘娘笑道:「我多謝徐公子了。」
一直以來萬娘娘都是溫溫柔柔的,雖然沒有姜氏的極致溫柔,萬娘娘本身也是個性情很好的女子。
雲薇好奇問道:「徐公子家底殷實,不知家裡做何營生?你方才躲開了,又警告我不要放狗,你並非尋常之人,和你的同伴不是一路人。」
那幾個同伴穿戴富貴,同徐青的富貴不一樣,徐青是真的貴!
徐青抿了抿嘴角。
「你不想說,也無妨。」雲薇開口:「似徐公子這等人物,絕不會默默無名,我只是不想去麻煩派人去查了。」
「並非不想告訴夫人。」徐青嘆了一口氣,「我來此地便是為拜見靖王殿下,您沒聽過我的名,不過我家族的名聲,您一定是清楚的。
我母親是前朝貴人,曾助皇上打開南朝城門,南朝皇室盡滅,唯獨家母因功勞得皇上特赦。
家母曾經手刃過南朝公主同寵妃,只是為外祖母報仇!」
雲薇眼裡一片迷茫,同捲毛一樣懵懂。
已經不算是隱藏劇情了,世界構建越發完全,徹底脫離作者的束縛。
當世生活的人構成了這方世界,每個人都有各自的人生軌跡,喜怒哀樂。
萬娘娘恍然大悟,仔細看了徐青幾眼,「你不是應該姓喬?你母親盛陽郡主可好?」
徐青眼底閃過一抹熾熱,沒想到還有人記得他母親!
「家母在慈安堂已經落髮修行多年,上個月我去看過她,她說自己已是不在紅塵中了,連面都沒見到,隔著門讓我不必再去慈安堂。」
「盛陽郡主……落髮出家的事,我並未聽人提起。」
萬娘娘點了點雲薇的額頭,「女侯同盛陽郡主曾是密友,據說曾經義結金蘭,盛陽郡主肯幫皇上打開城門,有想報仇的心思,也是受了女侯的影響。
只是沒想到,她手刃了仇人,卻也斷了南朝皇室血脈,說是一個都沒能逃出去,皇上曾經下令,在南朝都城不封刀。
盛陽郡主同女侯鬧掰了,拒絕皇上封賞,帶著家人飄然而去,她成了女侯的心結。」
雲薇點頭說道:「我同女侯沒關係,只算是認識,就不用稱徐公子為長輩了了吧。」
「不敢,不敢讓您……您以長輩相稱。」徐青額頭冒出一層冷汗來。
「你這人挺有意思,不怕皇上,怕我?」雲薇嗤笑一聲,「不是,你是怕靖王!我就知道,自己嚇不住人的。」
「阿陽的權勢不就是你的權勢?你們夫妻本就是一體,姜夫人給你銀子時,不會交代你的銀子不給阿陽用。」
萬娘娘再次戳了雲薇的額頭。
雲薇晃了晃腦袋,小聲嘀咕,「他得自然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這不一樣的。」
徐青:「……」
很難相信靖王會心甘情願娶了這麼一位任性又自私的王妃。
雲薇開口詢問,「他是不是有南朝血脈?盛陽郡主應該是南朝皇室之後?」
「算不上南朝正統。」徐青苦笑道:「當年家母做出決定之後,早就自絕祖宗,不敢再已皇室血脈自居。
母親說,她不配,雖是大仇得報,卻也是……這些年我為在外行走方便,早就改了姓,老師送我子徹為字,也是希望我能大徹大,清正明理,不被世俗影響。」
徐青平復了一番心緒,徐姓是父姓,南朝皇室的恩怨種種早就隨著南朝覆滅而消散。
「盛陽郡主落髮也非為了贖罪,她是真的看開了。」萬娘娘嘆了一口氣,「希望無辜枉死的皇室子弟投胎轉生個好人家,切勿再生在帝王家,南朝末代皇帝志大才疏,多疑又剛愎自用,更要命得是寵幸妖妃,縱容她屠戮陷害自己血脈。
算一算,南朝皇室公主郡主,還有皇子死在妖妃手中的人不少。盛陽郡主也差點屍骨無存,你父親那一脈忠義,卻死在南朝人手中,唉。」
徐青垂眸低頭,面色有些難看。
「我知你為何要找阿陽。」萬娘娘繼續說道,「你不來,阿陽南渡後也會主動尋上盛陽郡主,你不在南邊等著,跑來北地,到底為何?」
徐青說道:「瞞不住夫人,我違背家母交代過了長江,並非是應付不了層出不窮的刺客,我想親眼看看,看看天命所歸的皇上治下的北地。」
「我猜你並沒有失望,對不對?」萬娘娘含笑問道。
「是,說不上失望,羨慕皇上收了好養子!」徐青似笑非笑,「也羨慕皇上能有決斷,冊楊娘娘為後,楊家女公子的治國之才補足了皇上的短板,北地恢復得比南邊更好。」
「皇上生於北地,長於北地,施政更向著北地百姓,相反對南朝舊地的百姓一直很不放心,楊皇后同他一起臨朝後,興許念著楊家始終是南朝舊臣這點香火情,對南朝都城舊地的管束少了,監視也少了。」
「噗嗤。」
雲薇笑出聲,「香火情?!徐公子真會給南朝臉上貼金,楊少主當日揮兵南下,楊公父子戰死在南朝精銳手中,楊皇后善待南邊百姓絕不是因為你口中的香火情。
既然你是萬阿娘認識的人,我不怕同你直說,楊皇后同皇上一樣,交代靖王南下後,最先要做得一件事便是不給南朝餘孽興風作浪的機會。
南朝餘孽皆可殺,徐公子切勿自誤,傷了令堂拳拳愛子的一片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