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在穆陽身邊的屬下聽到這一番總結後,對被穆陽關在工匠坊中的工匠忍不住露出幾分同情。
工匠們的頭怕是要禿了。
靖王一直要求極嚴,能做到最好,絕不肯差上一分一毫。
不過,他們親眼所見之後,對王爺信心更足了。
沒準真能做到王爺所言,火槍一發,高手難逃。
穆陽在雲薇身邊安排了足夠多的侍衛保護她。
動靜鬧得太大,穆陽擔心雲薇,讓楊玉等人善後,他快步去了船後的船艙探視雲薇。
楊玉看著水面上漂浮著的船隻木屑,以及隨著波濤起伏飄蕩的浮屍,嘆了一口氣:
「當年楊少主有王爺的志氣,何必去奪旁人的根基續上武道,自古以來,真正站在巔峰的人,從來都不是宗師。」
「喂喂喂,夠了,你別拿旁人同王爺比啊,那是能比的嗎?」
「比不了的,王爺的天賦肉眼可見,不僅天賦高,王爺也更努力,失去……王爺一點點都奪回來了,認為王爺就此沉淪,淪為平庸的人好生失望。」
「嗯,王爺用事實證明自己就是天才!被毀了,也可以站得更高。」
「等到火槍發射穩定,宗師們都得小心,尋常人……嘿嘿,也能逆襲高手,火槍在手……對了,對了,我得想辦法討好王爺,第一批火槍,我一定讓王爺賞我一把。」
此話出口,眾人眼前一亮,各懷心思爭取優先拿到火槍。
尋常時,他們都是一起吃喝,一起扛槍生死相托的好兄弟。
但是在爭奪火槍使用上,他們拋開了昔日情份,誰同自己搶,誰就是生死仇人。
眾所周知火槍製作不易,尤其是穆陽準備配發給麾下的火槍要求更高。
火槍數目有限,總有人第一批拿不到。
「討好王爺,不如討好王妃,畢竟王妃的喜好容易得知,這麼多年下來,我只看到了王爺喜歡王妃,其餘的人或事,王爺並沒表現出特別的喜好。」
說話的人感覺氣氛不對了,他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哎哎哎,你們聽過就算了,別同我搶討好王妃的事,我是不會告訴你們王妃喜歡……」
一群人圍住了他,將他圍得密不透風,「你同程公子最是要好,以前就是程公子麾下,風字旗中你人脈最廣,自然知道王妃的喜好。
大家都是好兄弟,咱們也想著討好王妃,你把知道的消息說出來,咱們就還是好兄弟,不然……嘿嘿,你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明日的太陽了。」
「救命!別過來!打死我也不會說的。」
船艙中,雲薇聽到了一聲救命,看了一眼穆陽,問道:「外面怎麼了?是刺客喊的?還是你麾下的人被刺客擒拿了?」
穆陽能猜到外面為何而亂,聲音沉沉:「訓練不夠,等大船靠岸,我讓捲毛追著他們跑幾圈,他們就沒力氣想東想西,一群只長功力不長智商的人,他們……」
雖然帶著幾分嫌棄,不過雲薇能看出穆陽對即將被捲毛特訓的人的在意。
穆陽有牽絆有記掛不放心的人,他就不會再過於偏激。
雲薇不希望穆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畢竟,誰也說不準意外同明天哪一個更先到來。
不提生死危險,就是雲薇自己都說不清楚是怎麼來的?
突然有一天,她會不會突然就被老天爺趕出這具軀殼。
她當然希望穆陽永遠記得自己,萬一她離開了,不希望看到穆陽逆天,被老天爺劈死!
穆陽眉頭舒緩,並未看穿雲薇的心思,繼續說道:「你以前同我說過,我有事,支持追隨我的人縱然活下去了,也活不好。
以前我是不在意他們,我給他們好處,他們為我效力,除了程風他們四人之外,我不覺得他們離不開我。」
「現在呢?是不是改了看法?阿陽,你身邊有很多指著你過日子,需要指引的人。他們可不都是為了好處利益追隨你。」
「嗯,我看出來了。」
穆陽點頭,麾下的人雖然聽話得如同傀儡,但尋常時,同他玩笑,也敢同他大聲說話了。
他們好似因為穆陽鮮活。
「始於顏值,忠於才華,陷於人品。」雲薇再加上一把火,「他們同阿陽一起實現自身價值,最終影響他們是阿陽你啊,他們聚在阿陽身邊是強者,散開的話,沒人約束,沒有目標,他們這輩子也就渾渾噩噩的過去了。」
雲薇握住穆陽的手,放到唇邊親了一下,「不是給你負擔,你既然帶著他們,就不能半途而廢把他們扔下,被阿陽帶出來的人,都有些……嗯,不太正常。」
穆陽捏著雲薇的臉頰,笑道:「不正常?」
「嗨嗨,說天才抬舉他們了,阿陽在我們那,變態在特定時候用,並非是貶義詞,同某神一樣,都是讓尋常人高山仰止的存在,普通人耗費一生都追不上。」
雲薇眼珠一轉,「阿陽驗證了我們那的一句話——人同人差距,有時候比人同狗的差距都要大。」
「阿陽同捲毛一樣哦。」
雲薇說完就跑,站在船艙門口回頭笑盈盈看著穆陽。
嗯,沒有追過來?
穆陽沉默。
雲薇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有代溝沒聽懂?
不會的。
穆陽那麼聰明怎麼會聽不懂?
捲毛不是狗,穆陽覺得同捲毛並列也不錯?!
雲薇設想了好幾個結果,就是沒想到穆陽會靜靜望著自己,「阿陽……」
她聲音怯怯的,軟軟的,故意做出來的樣子。
誰還不會煮一杯『綠茶』了?
而且綠茶已經從茶飲進化到可褒義,可貶義。
討厭綠茶女,但是誰敢保證自己一輩子不綠茶一下?
穆陽緩緩抬起手臂,黑白分明的眸子似能操縱人心,「薇薇,過來。」
雲薇只是稍一猶豫,小跑過去,將自己手搭放在他的掌心。
穆陽順勢攬雲薇入懷,低聲說道:「我願意在你身邊做捲毛。」
雲薇:「……」
感動嗎?
並不!
她並不想同捲毛談情說愛,只能埋入穆陽懷裡,不讓他看穿自己的心思。
哎,三年一個代溝。
她同穆陽之間的代溝有幾百條吧,哪怕捲毛給穆陽科普過,代溝還是存在的。
不過,雲薇很喜歡穆陽,就是很喜歡。
江南金水城,因是南朝舊都人文鼎盛,商賈林立,始終都是長江以南的最為重要的城鎮。
在南邊百姓心中,金水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
金水城中心位置依舊是保存完好,每年都會重修修繕一遍的南朝皇宮。
如今南朝皇宮改成了皇上行宮。
皇上不會撥錢過來修繕行宮,畢竟他沒打算南下巡幸江南。
修繕行宮的銀子都是商賈貢獻,江南幾大士族主持修繕。
其中他們從中拿了多少修繕的銀子不得而知,但是行宮保持了皇宮的樣子,被皇上一怒之下燒毀的宮殿也都恢復了原貌。
天穆朝立國不久,南朝滅亡得太快,當今皇上又在滅南朝之後,很快回到北方稱帝去了,對投降的士族等鄉紳並未過多殺戮。
又因為首輔是蕭家當家人,在蕭首輔的帶領下,在南朝時本就興盛的世家大大族,在本朝依舊活得很好。
甚至因為皇上定都北方,他們家族根深葉茂,深深紮根江南,把持江南官場。
但是,隨著靖王出京就藩,並且皇上口諭靖王停留江南金水後,他們的好日子有點到頭的感覺。
畢竟,靖王的名頭在南方更響。
「蕭首輔沒同皇上進言靖王權柄過重,有擁兵自重的嫌疑,不,已經不是嫌疑,靖王有足夠實力同皇上劃江而治。」
「皇上始終相信靖王不會謀反?靖王可不是皇子了,名分上是他侄子,看看他對高雍王管束監控,再看看他把大權交給靖王,我是高雍王,也會不滿。」
「高庸王不滿?又能怎樣?還不是按下不滿,在皇上面前搖尾乞憐,祈求一點點好處?祈求皇上別殺他。」
行宮中,幾家豪族代表坐在一起商量對策。
他們可以自由出入行宮,因為整個金水城大大小小的衙門都是他們的人。
皇上派來的官員都被他們收買,包括幫皇上監視江南動向的探子頭目,懸廷司江南司的提司也成了齊家的女婿。
他夫人肚子裡懷著可是兒子!
是江南提司的所求多年才求到的兒子!
齊家的實力並不比出了蕭首輔的蕭家差,尤其是在江南,齊家才排在第一位。
齊家主脈嫡女下嫁給一個四十多歲的探子頭目,足以看出齊家的野心,下了重注的。
當然,齊家收益也很驚人,懸廷司的提司完全倒向了齊家,進一步拉攏了一些懸廷司中的兄弟。
「別拿高雍王同靖王相提並論,他不配同靖王比。」坐在首位的齊家家主垂眸緩緩寬著茶水,開口說道:「看皇上的意思,即便靖王真得劃江而治,自立為稱帝,他也不在乎。
畢竟,靖王姓穆!皇上覺得江南不好掌握,便宜了南朝亂黨,便宜聖主,還不如給了靖王。」
「齊公所言甚是,皇上若有此心,我們的人再上書彈劾靖王都沒用,聽說皇上燒掉的建書夠每日燒火做飯。」
李家家主頭髮鬍鬚皆白,整個人也顯得枯瘦如同即將埋入黃土中的老頭子。
不過他一雙不大的眸子神采奕奕,明亮非常。
他接住齊家家主的話,轉而對一直沉默的蕭家代表說道:「蕭賢侄,你伯父蕭首輔沒給你來封書信叮囑你幾句?」
富麗堂皇的屋中坐七八個人,大多都是老頭子,只有蕭家是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
蕭悠是蕭首輔的侄子,早年是蕭首輔養大,這兩年才回到江南接掌江南蕭家:
「回各位伯父知曉,伯父是送了一封書信,只叮囑我一件事,不可慢待了靖王,最好靖王說什麼,我……我們最好都答應。
儘快將靖王恭送走,千千萬萬不可招惹靖王殿下,他還說了,對待靖王妃也要慎重,萬萬不可惹怒靖王妃。」
看出在座的各位家主對自己的話不甚在意,有人撇嘴不屑:「靖王妃?一個攀上高枝兒有些運道的女人罷了,還能翻出天不成?」
蕭悠從懷裡掏出書信,最先遞給齊家家主,「這就是伯父親筆書信,只是在我接到書信時,皇上並未給靖王傳口諭。
……同如今的狀況就不適合了,不過伯父在書信中交代我,多聽聽長輩的意見。
我蕭家——嗯,和諸位同氣連枝,一榮俱榮,齊老伯做出的決定,蕭家不會反對,但是針對靖王同王妃上的算計,蕭家絕對不參與,也絕不會做出危機靖王妃的事。」
齊家家主已經看完了書信,並將書信傳了下去,是蕭首輔親筆所寫,書信內容和蕭悠所說大同小異,
「首輔他很看重靖王妃,不不,是看重靖王妃的繼父雲默。老夫家裡還有雲中君的字畫,的確是好,十多年前,老夫就說他書畫極佳,看好他能名揚天下。
老夫看準了他在書畫上的造詣,卻沒看出他在仕途上也是節節升高,走得比蕭首輔更順,老夫從提司孫女婿口中聽過,皇上最信任的人已經是雲大人。
早知他有今日,老夫該提前結交的,錯過了,錯過了。」
他說不出的遺憾,嘆息:「一般在書畫上名垂青史的才子做不好官,老夫眼界淺了,雲大人文采壓四方,為官得皇上信任能力極強,官運恆通,他現在就能掌京察,以後前途更不可限量。」
他說話時,書信已經在所有人手中過了一遍。
「齊老哥看好雲大人,我信你的判斷,但是我不信雲大人肯為了一個不是自己親生的女兒出手。」
田家人擼著鬍鬚,自傲說道:「我們沒想過危害靖王妃,靖王俊美無雙,他當年就曾經風靡整個金水,如今怕是更上一層樓,靖王殿下這般神仙人物總是格外吸引女子傾慕。
以前靖王殿下不通男女之情,娶了王妃後,靖王未必如同當年一般心硬如鐵,不解風情。
咱們該安排給靖王殿下的,也要安排好,別等著靖王主動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