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瘦高之人一陣狐疑，繼續道：「大人……這離那邊還……」
可話語剛說到一半，其中一名士兵已是抽出兵刃，直接朝著他的脖頸砍來。
速度之快，他連哼一聲都沒發出，便直接倒在了地上。
那士兵緩緩收回兵刃，愣愣地望著眼前的二十多人。
一名同伴直接死在了眼前，可這些賤民，卻是一絲聲響都未發出，哪怕是驚叫一聲都沒有。
太正常了！
他們早就麻木了！
剛才那瘦高的賤民，已是僭越了，竟然靠著剎帝利大人這般近，被他一刀砍死，實屬應該，沒人覺得有什麼問題。
其餘人只是低著頭，不知心裡在想些什麼，可在兩名士兵看來，好似眾人均是伸出了頭，等著兩人上前去砍。
可若是砍了他們，誰來幹活？
見到死了人，反倒是另一名士兵開口道：「我說，你把他們都殺了，誰來幹活？」
「這人死有餘辜，離我這麼近，不知道規矩嗎？」森林的聲音傳來，這些個賤民無人反駁。
見狀，他很是受用，繼續吩咐道：「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放老鼠？」
可二十幾人，依舊沒人動彈。
「找死？」這些賤民竟然不理自己，那人抽出兵刃，想再來個下馬威，卻是被身邊的人攔住了。
「你真的想自己幹活？」
聞言，他哼了一聲，握著兵刃這才問道：「讓你們動，你們為什麼不動？」
無人應答，就在他準備再度發火時，那矮瘦之人開口道：「大人，我們接到的命令，是在秦軍大營放出這些老鼠，如果在這裡放出來，回去也是個死。」
他們雖然是賤民，雖然沒讀過書不識字，可知道上頭安排的任務。
如果不按時按量完成，那等待他們的必然是懲戒。
這是刻在骨子裡的忠誠。
眼下，完不成的卻是丞相的任務，那瘦高之人已經死了，若是不完成任務，等待他們的，必然也是死亡。
與其都是死，他們選擇效忠職位更高的丞相大人。
「你們……」他剛想罵，卻是被另一人攔住。
見狀，動手之人才閉上了嘴巴，後退幾步。
另一人上前，帶著些許笑意：「諸位，如果我們到了秦軍大營，你們認為能順利完成任務嗎？」
眾人沉默，沒有回答。
那人又笑道：「連翡翠城外，每夜都有巡邏隊四處巡邏，秦軍大營會沒有？現在離秦軍大營尚有五十里地，再往前，估計就要遇到秦軍的巡邏隊了，你們認為憑藉我們兩個，能打得過他們？」
「如果遇到，起碼大人有個說法，丞相知曉了也不會怪罪。」那人眉毛一挑，倒是沒想到有個賤民說話能這麼利索。
在他的印象中，這些個賤民大部分平日裡連個話都說不明白。
可他不知道的是，並不是賤民不會說話，只是源於恐懼，不敢在他們這些當兵的面前多說話。
因為，隨時可能會死！
「說法？你認為我倆能討得了嗎？」
要知道，大秦的戰馬速度可是不慢的。
那矮瘦之人沒有回答。
深吸一口氣，他又勸說道：「諸位，往前只有死路一條，照樣完不成任務。如果今日在這裡放了老鼠，我們便可直接回翡翠城，我們好交差，你們照樣過好日子。」
他故意把『好日子』三個字，加重了語氣。
剛才幾人討論吃飽飯的話題，他倆已是聽的清清楚楚。
既然一直沒有吃飽飯，只要活著回翡翠城，他們照舊可以過『好日子』。
這番話一出，在場的二十幾人，已是有幾人蠢蠢欲動，連呼吸也緊張了起來。
正如這位剎帝利說的，繼續往前，必然會碰到秦軍的巡邏隊，到時候剎帝利有戰馬可以逃掉，而他們這些賤民只有死的份。
在這放老鼠，和往前十幾里地放老鼠好像沒什麼不同。
聽到這粗重的呼吸，那士兵又說道：「被秦人抓了後會怎麼死？你們知道嗎？」
「會被砍頭！」那矮瘦之人，直接答道。
關於秦人的描述，阿育王可以說是不惜餘力宣傳，拘浪拿更是繼承了阿育王的遺志。
連他們這些個賤民，都知道秦人的愛好，那便是嗜殺成性，最重要的，便是他們喜歡收集死者的頭顱作為戰利品。
只要被殺之人，皆是要割去頭顱。
這對於沒見過世面的賤民來說，已是殘忍無比。
「可如果被丞相知道騙了他，我們都要餵老鼠的。」忽然，人群之中有人開口。
「誰！」那士兵一陣怒喝，卻是沒人敢應聲。
除了剛才死的瘦高之人外，這二十幾人中，還有人幹的時間也不短。
他也見識過了太多同伴死亡，有的甚至還有一口氣，便被人丟進了地窖里。
被這人打斷了節奏，這士兵也不知道該如何勸說，身後的另一人見狀，抽出兵刃上前道：
「老鼠都在這，餵什麼老鼠？不管你們怎麼想，反正我倆不想死，今日，誰願意在這直接放了老鼠，便能活！誰不願意放，我現在就殺了他！」
冷冽的聲音灌入每個人的耳朵里，這夏季的夜晚，眾人不禁打了個寒顫。
那矮瘦之人當即表態：「我願意！」
「我也願意！」
見有人站出來，其餘人也開始表態。
兩位士兵互望一眼，心中皆是鬆了口氣，如果沒有這些賤民的幫忙，恐怕今晚他倆要忙一夜。
漸漸地，二十幾人均是表了態，全都願意。
見狀，其中一人欣喜道：「那就別浪費時間，現在就開始吧。」
「大人……」那矮瘦之人，上前道：「小人有一個請求，不知道能不能答應。」
「說！」
「這些個老鼠，我們能不能抓點吃？」
那士兵沒想到會是這樣的請求，不屑地點了點頭：「隨你們！」
聞言，不少人心中雀躍不已，看來今晚還能嘗嘗這肉的味道。
十幾輛馬車上的木桶，被緩緩打開，那些個悶了兩日的老鼠，瞬間便如咆哮的洪流沖了出來。
飢餓讓它們此刻，更加地暴躁。
剛才還想要抓老鼠的賤民，見到這番恐怖的場景，竟然全部跳上馬車，遠遠躲了起來。
尖銳的「吱吱」聲，好似雪崩一般，黑壓壓的身影，宛如地獄的惡鬼一般，朝著西南方涌去。
而身後戰馬之上的兩名孔雀國士兵，已是緩緩抽出了兵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