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防己
「防己與細辛都有輕微毒性,且藥性相疊。就連我這個只會背方子的半吊子都看得出來,這不過就是因為藥性相復,加大了毒性所導致的腎毒之症。孫醫師身為太醫署的博士,怎會不知?」
但凡肯動腦子多問幾句,便可知曉前因後果,竟然還浪費了這麼久時間,非得耗到自己來解決。
孫醫師在太醫署的考校中次次名列前茅,這才得了這個隨行醫官的差事。沒想到如今卻出了岔子。無論如何,並未向醫患言明用藥期間的禁忌之事,便是醫師的不對。
他原本指望著這一趟聖駕隨行後便可擢選入宮,如今卻搞得好幾個朝廷大員中了毒,不僅做不了御醫,恐怕就連太醫署的位置也保不住了。
想到這裡,孫醫師早已不知所措。
「接下來該怎麼做,還用我教你嗎!」
玉淺肆一聲怒喝,才讓他醒過神來。如今當務之急,是趕緊解毒。
連忙重新列了方子,親自去抓藥煎煮。
忙完後,又一一餵給那幾位中毒的朝廷大員,凝神把過脈後,見症狀輕的已悠然轉醒,這才鬆了一口氣,懦懦站在一旁,垂頭縮肩,不敢言語。
伯懿明了,若非玉淺肆即時點明中毒一事,這幾人恐有性命之憂。可從頭至尾,她都沒有插手過醫治一事。
這自然是謹防禍端。
畢竟中毒的都是清流一黨,她身為玉家人,在旁人眼中便是最為精通用藥一事之人,若是貿然插手,恐怕會讓有心人借題發揮。
可是,往日裡,她即便要救人,也會先想法子弄醒那幾個人,冷嘲熱諷幾句,再親手醫治,讓那幾人難堪一陣。如今卻四兩撥千斤地將這些事甩給他人
更何況,她怎得對一個醫師的來龍去脈都知曉得如此清楚?
「玉大人,我兄長怎麼還未醒?」
商賦心焦難耐,旁人都已經醒了過來,可商辭依舊氣息微弱。
「你問我?」玉淺肆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聳聳肩道:「我醫術泛泛,怎會知曉這些。」
商賦只當她在使小性子,連連拱手道:「這玉里乾坤都在您手裡了,您怎麼可能醫術泛泛?玉大人,求您看在這幾日我幫過您許多的份兒上,救救我兄長。」
「這東西在我手裡,不過是因為玉家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需要一個人暫存罷了,與醫術無關。」
玉淺肆晃了晃手上的戒指,說到這裡,冷哼一聲,笑得燦爛。
「我倒也想問問,令兄先是當眾污衊提刑司的人與匪徒有染,而後又突然用防己煮茶治療風寒,是做什麼?」
商賦驚了一跳,毫無形象地「撲通」一聲朝玉淺肆跪了下來。
「玉大人,你該不會懷疑我哥哥使苦肉計想要栽贓陷害你吧!」
商賦可是玉淺肆半個老師。怎麼會想不到,自己這幾日講給她的東西會派上何等用場。
「他這人就喜歡搗鼓這些風雅之事。想來只是知曉防己有治療風寒的效用,想早些好起來才加進了茶里。您看,他可是病得最重的!哪會有人如此設苦肉計的。」
商賦喊著叫著,便伏地痛哭了起來。也不知這其中有幾分真情,倒真叫他透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樣,令人感佩。
誰承想,商賦卻只是在哭自己命苦。怎得要為了商辭一而再再而三低三下四求人。若非是擔心娘親難過想到這裡,他仿佛是看到了兄長離世後,娘親難過得模樣,更是嚎的撕心裂肺起來。
玉淺肆聽到商賦地鬼哭狼嚎便有些頭痛。不過商賦所言,也有幾分道理,商辭的脈象做不得假。
若是商辭真的要陷害她,此刻應該尋個人將事情鬧大才對。至不濟也該尋個法子讓皇帝也中招。而不是平白無故傷幾個清流一黨的人。商辭該知曉,以她的性格,即便同情心泛濫要救他們這群整日與齊國公府作對的人,也會讓他們先死去活來一番。
商辭應當不會蠢到以自身性命為賭去陷害她。
只是此事,實在蹊蹺,不得不讓人多想。
玉淺肆看向一旁:「孫醫師如何看?」
「這商大人病得有些重,須得幾服藥才有效果。如今也不好移動,只能稟明陛下,再做定奪。」
玉淺肆望向伯懿,挑眉輕笑,指尖的玉里乾坤發出清越的撞擊聲。
餘毒難清,不能隨聖駕前往皇陵。陛下體恤,自然會留他在此處養傷。
脫離聖駕,便可自由活動。
可真是好巧啊。
巧到讓人不得不懷疑這其中是否另有他事。
晨光熹微,玉淺肆與伯懿並肩而行。
「若你擔心,我可囑咐酒書留在這裡,盯著商辭的一舉一動。」
酒書是自己的人,與風家無關,是最穩妥的人選。
「我只是看不明白商家人,一個刻意接近,另一個卻滿含敵意。」
商辭此人,典型的儒生。信奉中庸之道。一個朝堂上都從不拔尖兒出風頭的人,那日卻在大庭廣眾之下點名風家兵刃一事。
即便是清流一黨年輕一代里最被看重的人選,即便不能扳倒齊國公府,依著商辭的本事,未來也定是朝堂上不可缺少的人才,可謂是前途無量。
可為何突然做出這些奇怪的舉動,平白招惹是非呢?
「我總覺得,商辭此人,有種讓人說不出的怪異。」玉淺肆停下腳步,仰頭望著已快散盡的晨霧。
就像是眼前的山巒,看似山脈清晰,起伏有序。可卻總有一團霧氣掩遮著山坳。若是能撥開那團濃霧,便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若是要派人盯著,將他所作所為一一報給我即可,不要阻撓他。」玉淺肆囑咐。
做得越多,才會露出更多端倪。
玉淺肆摩挲著玉里乾坤,嘴角上揚。她倒要看看,商辭的葫蘆里究竟賣的什麼藥。
伯懿也垂眸望著那兀自轉個不停地玉里乾坤。
方才商賦言語間提到的事情,想必便是她突然對朝政之事多出許多了解的癥結所在。
她明明不喜這些,卻花費如此多心思去學.
實在是因為自己,給她平添了許多麻煩。
「阿如.」
「嗯?」
伯懿看著她扭頭望過來,滿目清亮的模樣,萬千心緒都化作了一聲嘆:「沒什麼,這幾日你辛苦了,接下來的路程你便在馬車上好好休息吧,放心,一切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