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清風樓里突變
總兵官家的小姐要見一個話本娘子,實在不必用上拜帖。
這般抬舉,有些嚇人。
蘇芽拿著曹青媛的拜帖,眼前仿佛又見到這位小姐宣布「我倆實在是可以義結金蘭的情誼」的爽朗樣子,繼而仿佛又看見她在漕督府上擠兌邱念雲的時候,隨口就要拉自己下水的無所謂,頓時感覺這拜帖燙手。
但是她又不能置之不理,那叫不識抬舉。
所以第二天一早,蘇芽便背著書箱,老老實實地先去了臨清伯府——照舊走的後宅角門。
曹青媛剛收了一套拳,對站在旁邊等著的蘇芽綻開一張笑臉,說話是開門見山:「蘇芽,今日我要宴請各府閨秀,當眾向邱念雲道歉,等會兒你跟我去我爹面前做個見證。」
說話的樣子倒是爽利,可是內容讓人聽不懂。
她都要向邱念雲道歉了,為什麼要自己去曹總兵面前做見證?蘇芽問:「曹小姐,您要我做什麼見證?」
曹青媛接過婢女遞過來的茶水,咕嚕咕嚕喝完,道:「去證明我沒有要跟那幫子酸腐書生論典啊!」
「二表哥說的話我爹不信,說他當時隔得遠不可能聽見,所以要兩罪並罰,等道完歉後就要關我半個月——這哪兒行?」她帶頭往裡走,邊走邊說:「在場那些閨秀怕得罪人,平日跟我的交情也不深,這時候就只有你能幫我作證啦,蘇芽,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你等會兒就如實跟我爹講一遍就好。」
蘇芽默默地跟在後面,心道果然事出反常必有妖,曹青媛的抬舉哪兒就那麼好承的?這趟人證做完,邱念雲別找她麻煩就好。
「只要如實講就好?」她再確認一遍。
「對,伱會講話,就像平日講話本那樣跟我爹回話就好,讓我爹知道那個奸詐小人有多可惡。我爹也真是的,就不想一想:我會跟人論典嗎?我只會跟人比武!」
蘇芽不是第一次見總兵官曹開河,卻是第一次光明正大地見。
這位身份高貴的總兵官和他女兒是一般的不拘小節,聽蘇芽說完後就把她當成了空氣,對女兒說:「既然確實沒有論典的事兒,那你今天就好好帶著人吃吃玩玩,給邱小姐賠個禮就行。」
「爹爹,這都已經證明了她陷害我,兩相抵消,是不是就不用賠禮啦?」
「兩碼事兒,你以為老子不曉得你的想法?大人的事情,以後不准瞎摻合!讓你賠禮,就是讓你長這個教訓,記住要在人前,務必要當著各府小姐的面。」
蘇芽低頭站在下面,心裡微微詫異:不過就是姑娘家的口角,曹開河卻要女兒當眾給人賠禮,讓人去漕督府說合親事的是他,這會兒讓女兒伏低做小的也是他,這位總兵官想做什麼?
曹青媛看起來不是個十分聽話的姑娘,沒想到卻真的乖乖地在眾閨秀面前給邱念雲道了歉。
她向來跟那些講規矩的閨秀玩不到一起去,難得請人宴席時都是不得不做的禮尚往來。這回時間倉促,便也沒在臨清伯府上請客,直接把人約在了清風樓。
清風樓的《風雅奏》是一絕,樓非酒樓,亦非茶樓,說起來更像是將書院裡的女塾給單獨拎出來,卻專司琴棋書畫的教習,向各府提供琴棋書畫的教習講師,又在樓中配上了私家菜,僅供有身份的官眷往來,樓風清雅持正,歷來甚有佳譽。
曹青媛將宴請放在清風樓,不得不說確是個上佳的選擇。
她剛被邱念雲奚落過,卻不計前嫌,還擺出從此虛心向學的樣子,有那麼多小姐在場見證,各人回去自會傳播,反而當日邱念雲當眾信口雌黃,兩相比較之下,曹小姐的名聲這回是要踩著邱小姐飛升啊!
為了安全,曹總兵還派人把清風樓外面給圍了一圈,不可謂不周到。
想到這一切都是曹開河的吩咐,蘇芽不禁往深處多猜了數層。
可她萬萬沒想到,自己還是少猜了幾層。
譬如此時,她站在清風樓後面的謹供來賓小憩的一間廂房裡,便跟門後的沈淮面面相覷。
「你……」
蘇芽剛開口,就被沈淮捂住嘴,其勢迅雷不及掩耳,接著蘇芽只覺得肋下一麻,就被他給拐進了內室。
「別說話。」沈淮壓低了聲音,視線一邊往外面瞥。
腳步聲沉沉,果然有成隊的穿行聲在院中響起,又有貌似清風樓的管事急急跟上:「軍爺,各位軍爺,可不能這麼搜!」
沒人理他,一人大聲命令:「挨個挨間,一個都不許放過,給我搜!」
管事大急,喊道:「可捨不得!不能搜,不能搜,今日是曹總兵家的小姐在樓中宴請,來的都是各府小姐,你們不能搜!」
眾人果然遲疑了,腳步立刻暫停。
外面打官司的功夫,蘇芽已經在對著沈淮拼命眨眼,示意自己很聽話,絕對不會出聲。
沈淮已經在仔細打量室內布局,見這廂房布置講究,一道屏風隔著進門的視線,屏風後床榻桌椅一應俱全,尤其那張雕花大床,簾帳沉沉,算是室內唯一有遮擋之物。
蘇芽跟著他的眼神看過去,趕緊搖頭,這人不會帶著她躲到床上,或者躲進床底吧?
就連捉迷藏的兒童都知道,若要找人,必定要先找那些有遮擋的隱蔽之處。
沈淮看著她的神色,不知道怎麼想的,突然瞪了她一眼,拿另外一隻手往上指了指,示意蘇芽抬頭。
蘇芽順著那根骨節優雅的手指往上看,咦,這廂房的房梁設計得可真有意思,不僅高,且寬。
寬得足有三尺。
她趕緊點頭,無論沈淮為什麼出現在這裡,她都不能跟他一起被人發現。所以她示意他趕緊上去。
沈淮俯身,將臉龐湊近蘇芽的耳畔,氣如微風,說道:「你送我上去。」
外面的喧譁聲又起,來不及多想了,蘇芽再點頭,然後攬著沈淮的腰,直接帶他飛了上去。
三尺寬的房梁確實是不窄,卻絕對沒有寬敞到能並排躺下兩個人。
蘇芽把沈淮放開,正準備躍下房梁,房門就被推開。
沈淮毫不猶豫地,一手扯著她胳膊,一手按著她脊背,直接按著她,把她按進懷裡。
兩個人你貼著我,我貼著你,就貼在這距離屋頂不過三尺的房樑上,一起屏住了呼吸。
蘇芽的心臟砰砰跳,緊張得渾身繃直,心中狂喊:她光明正大地來清風樓的,為什麼要跟他躲在一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