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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沈老爺來了(2)

2024-08-08 21:48:30 作者: 金陵小財迷
  第230章 沈老爺來了(2)

  卻說馬車到了目的地,沈父下車站定,抬頭一瞧,便問道:「怎地到了蘇宅?沈淮呢?」

  高峻答道:「公子在此養病。」

  沈父有些不悅:「家中又不是沒有宅院,怎地要到別人家養病?不識禮數!」

  高峻尚未答話,先對著正躬身出車廂,預備跟下車的趙氏抬了手臂,做了個阻攔的動作,卻並不與趙氏對話,只對沈父道:「少爺傷重,遵醫囑,需靜心修養,因而便選在此地。周宅已經收拾妥當,稍後小的便送老爺過去。」

  竟是不給趙氏進宅的意思。

  不僅不給趙氏進宅,而且嫌她的到來惹人不清靜。

  趙氏臉上頓時浮起困窘之色,蹙眉淚眼,看向沈父。

  沈父豎起眉毛,喝道:「大膽!」

  高峻像座黑塔似地站在原地,巍然不動,仍是聲調平穩地應道:「這是公子的吩咐,小的只是聽命行事——老爺,您不進去嗎?」

  沈父有太后和兒子的光芒罩著,在權貴和清流中頗有左右逢源的自得,這幾年何曾被人如此頂撞過?此人甚至還是他眼中的家奴。

  他當即面色漲紅,就要發怒,可是抬眼看著高峻的桀驁氣質,又想起他一身武藝,有些怵怵的滋味便泛上心頭,壓得一腔怒火不知何處發泄,更不知要怎樣收場,一時之間,竟然只有原地抖拳的份兒。

  沈家老爺被架在這困境之中,進退兩難,臉色陰晴不定。

  高峻也皺起了眉毛,心道三年未見,老爺的脾氣又見長了,果然在門口就被惹急了火。可是公子讓他帶人來,定是有話要說,照著眼下的情勢,待會兒父子倆還能好好談嗎?

  然而他也沒辦法呀,都是公子教的,難道這事兒讓徐遠來辦,就能辦得更好看些?

  不過,話又說回來,莫非他領會錯誤,公子要的不是老爺和那趙氏難堪?

  高峻心念電轉,正想著:不然就將這大老爺捏住脈門硬架進去?突然車上的趙氏就動了。

  「老爺,」趙氏溫溫柔柔地喚了一聲:「既是在外人的宅子上,想是大哥兒也有諸多不便,便順著他的意思吧,探病要緊。」

  她意味深長地看著沈父,眼中有三分委屈、七分理解,兩泡水光浸在眼角,卻不肯落下來,只道:「老爺你且去,妾身便在此處等一等,也是無妨的。」

  好一個忍辱負重、識大體的婦人。

  高峻眼瞼跳了跳,眼風掃過,只見沈父面色稍緩,果然是很吃這一套的樣子。

  沈父感慨枕邊人適時遞過來的台階,因而按下了火氣,「我去去便回。」

  高峻不由地牙根生疼:您兒子在裡面病著呢,您還「去去便回」,您是真體面!

  他歪著嘴當前帶路,只聽身後沈父正要跟上時,那趙氏卻悄聲將他喚住。

  「老爺,你一路跋涉,至今都沒來得及休息,有些火氣也是正常的。但大哥兒是在外行走慣了的,性子又狠戾,與家中兩個小的又自不同,你切切要壓住脾氣,莫惹惱了他。」

  「哼!」沈父從鼻子裡哼了一聲,「笑話!我堂堂……」

  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麼堂堂,話說一半,卻將後半句吞在了嘴裡,甩袖邁步,轉身跟上了高峻。


  沈父是典型的讀書人,身無武藝,腳步虛浮,高峻放慢了腳步引路,耳中聽得真切,這位老爺的火氣都發泄在重重的步子裡了。

  只是,等到近了沈淮的房前,沈父的腳步卻開始遲疑。

  「老爺,公子就在房裡,」高峻眼珠子一轉,學著趙氏的路數賣了個乖,悄聲道:「公子這番受了大折磨,九死一生,險險救回,如今身體弱得很,老爺您,切切要注意著他的情緒——皇上還盼著公子辦事呢。」

  沈父今天盡哼哼了,這會兒聽著高峻話裡有話,又哼了一聲,不再遲疑,大步進屋。

  見到半靠在床頭等待的兒子,沈父才又怔了怔,「不過三年未見,伱怎地瘦成這般模樣?」

  這話問的,敢情是全然未將沈淮這半年來經受的苦楚放在心上。

  沈淮早等著他來,他今日的精力都已透支過,是趁著高峻去漕督府接人的空檔抓緊休息,這會兒才剛覺得又好了些,想著正好解決這邊的事情。

  其實,三年未見,他也想過今日再見時,沈父可能有的幾種措辭,卻怎麼也沒想到開門就是這一句。

  沈淮聞言眼中浮起一抹嘲色,情況比想像中更荒唐。

  他自知病容未退,卻不知沈父竟只看到那直白的消瘦。

  沈淮看著眼前的父親,在沈父胸前潔淨透亮的白鷳補子上細細地瞅著,在唇角勾起一抹虛弱的笑意,啞聲問道:「您的氣色看著不錯,想是身體已大好了?」

  吳公公口中「帶病離京,水土不服,不得動身」的沈父,分明面色紅潤,雙目有光,衣著鮮亮,就連頭髮絲和烏紗帽都搭配得分外齊整,哪哪兒都瞧不出半分病容。

  沈父微滯,繼而乾咳一聲,挺著胸腹在桌前坐下,「尚可。你呢?」

  沈淮笑笑,「尚可。」

  父子三年未見,這一見,連空氣都生疏得不知道該如何流動。

  半晌,是沈父先打破了沉寂。

  「你祖父母不得出京,心中對你甚是掛念。」

  「嗯,父親既已見到我了,過兩日便回京吧,將這裡的情形告知祖父祖母,也免得他們憂心。」

  「不急,」沈父道:「你在病中,行動拘束,這裡的許多場面事總要我來幫你做的。」

  「哦?」沈淮淡淡地看著父親,問道:「哪些場面?」

  「自是先要謝過漕督的照拂之情,還有你惹的這些事情,」沈父道:「那臨清伯畢竟是漕運總兵官,又是勳爵,你怎可殺他?」

  沈淮道:「父親還不知道是他要殺我?」

  沈父皺眉道:「你那些勞什子『誤殺』的說辭,皇上是看在你傷重的份上,未予追究,可朝廷上的那些官員未必放得過你,口誅筆伐猶未可知,況且,現下你已經脫險,更顯得不無辜。」

  他起身,負手在原地踱了幾步,沉吟道:「此事若處理不善,恐怕要連累一門老小,絕不可輕忽。你如今雖任了大理寺右少卿,那些案子卻尚未有定論,一個不小心就恐怕再被牽連。總要與各方走動走動,莫要將那些罪名落在身上,誤了前程。」

  「原來如此,」沈淮垂下眼帘,「父親待我,果然用心。」

  「一家人榮辱與共,怎能不用心?」沈父道:「如今你也在外歷練得夠久了,見過人情世事,也該體會到我們的一片苦心,行事當比先前穩重,更要愛惜羽毛。好比方才,你將你母親拒之門外,便是十分不該。」


  沈淮問道:「您是說,趙姨娘?」

  沈父拂然不悅:「她已扶正多年,怎能還稱姨娘?」

  沈淮扯了扯嘴角:「那便稱為趙氏?」

  沈父有些冒火:「原以為你已有長進,卻怎地還是不通人情?」

  他用手點著宅門的方向,質問道:「你重傷的消息傳到京中,趙氏憂心不已,定要隨我出京,這一路顛簸,她卻無半句怨言,還不都是因為惦記著你?可你呢?你卻在門前給她這樣一個大難堪,就不怕別人說你涼薄不孝嗎?」

  沈淮聞言,不禁輕笑出聲。

  他疲憊氣短,笑笑便停,可是僅只頓了一頓,便又再笑出來。

  沈父被他笑得面色難看,「你笑什麼?」

  沈淮偏頭輕咳了兩聲,卻還是止不住地笑意,他自嘲地微搖首,啞聲問道:「父親如此看重名聲,又怎麼會在濟寧滯留?」

  「我,我水土不服。」

  「哦,」沈淮點頭,緩聲問道:「我還以為,是您和趙氏權衡了利弊,這一程本就是來掙名聲和好處的。」

  「你又在說些什麼胡話!」

  「比如你們算準了我必死,便在濟寧耽擱一下,待我死了再來,既免了趙氏的尷尬,又能抱著我的屍身往上賣慘邀功。」

  「逆子胡扯!」

  「父親莫急,我只是惦記您的身體,因而循跡查了一下,沒想到竟然查到:您自吳公公等人啟程後,便和趙氏十分輕鬆,就連一粒藥渣都沒用過——父親病到無法行路,卻能這麼快不藥而愈,著實讓人欣慰。」

  沈父怔住,張口結舌無以應對。

  「只是,」沈淮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地問道:「您算盤打得如此之精,姍姍來遲不說,竟還在漕督府里候了他許久,怎地,真沒有想過旁人會說您涼薄不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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