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州聯軍被恐怖的弩箭覆蓋,給打蒙了。
數千人渡河,不過片刻的功夫,便死傷殆盡。
這算是他們與涼州人,真正意義上的動手。
真切直觀的感受到了涼州人恐怖的戰力。
「涼州人的勇猛,果然名不虛傳。」梁朝強感慨道。
雖然幾千人,對於他們四州聯軍的龐大基數來說,無傷大雅。
但這些可不是雜牌軍。
培養出這些士兵,他們可是花費了很大的代價的。
「他娘的,涼州人根本就是玩陰的,都不敢正面與我們交戰,一群懦夫罷了。」何成偉怒罵道。
「這段河道不適合大軍展開,巴蜀之地地形險峻,楊冠軍手中,還有兩萬絕對的精銳,誰是優勢還真不好說。」陳錦海凝重道。
人數上的優勢,一旦發揮不出來,落到比拼單兵素質上,他們毫無優勢。
「諸位,都有點滅自己威風了,楊冠軍不可能將所有人都放在河對岸。」覃萬景冷哼了一聲,「你們怕,我不怕,我帶著人衝過去,與涼州人的首功,我拿定了。」
說著,覃萬景就興沖沖的走了出去。
望著覃萬景的背影,梁朝強三人只是對視了一眼。
有人主動探路,他們求之不得啊。
與此同時。
雍州,長安城外。
張羽在中軍大帳之中來回踱步。
「報!主公,軍醫到了。」大帳外,傳來了士兵的稟報聲。
「進來!」張羽冷著臉。
三個軍醫的臉上,都用藥材浸泡過的紗布,包裹在了臉上。
他們一進來,就要跪。
「都什麼時候了,不用多禮,那些被隔離的兄弟,情況如何了?」張羽焦急道。
三個軍醫面面相覷,「回大人,有部分人,身上已經起了疹子,有三人已經發燒,情況並不明朗,不一定是瘟疫。」
「對,還需要觀察幾日。」
張羽的心中一沉。
這才過了多久,那些與使者有過接觸的兄弟,就已經出現了病症。
基本不可能是普通的發燒了。
軍醫這麼說,不過是報喜不報憂罷了。
張羽作為現代人,自知利害,心中並不樂觀。
「接下來就要辛苦幾位,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研究出醫治瘟疫的藥方。」張羽冷靜的命令道:「軍中,一旦發現產生病症的兄弟,立刻隔離起來,絕不可相互感染。」
「是!」
「現在你們才是全軍的希望,諸位也要小心安全。」
「是,大人!」
張羽揮了揮手,軍醫這才退了下去。
在大軍的後方十里。
姚雄率領的玄甲營和神機營以及一萬輔兵,駐紮在此處。
前方爆發瘟疫的消息,早已傳到了姚雄的耳中。
他現在比誰都擔心。
一開始還不明白主公的安排,原來主公早就看穿了雍州人的詭計,讓他們提前撤出。
保證了這兩萬兄弟的安危。
「他媽的,老子非屠了長安城不可。」姚雄怒不可遏。
焦躁的來回踱步著。
但他還是保持著理智,「先封鎖消息,軍中發生的一切,絕對不能那麼快的傳出去。」
「是!」手下轟然應答。
「派出探馬,密切關注周圍郡縣的動靜,一定要為主公守住後方。」
…………
這個局面進行到這裡,就徹底亂了。
入夜。
益州。
崎嶇的地形中,火光大作,喊殺聲不斷。
覃萬景派一萬多人,對河道進行了輪番攻擊。
一次次衝過河道,又一次次被楊冠軍的精銳給殺退了回去。
死傷慘重且毫無戰果。
但覃萬景一點都不甘心,後方有梁朝強等人看著,面子絕對不能丟。
河對岸。
楊冠軍看著敵軍不要命似的,一直在往前沖,頓時眉頭一皺。
他就在河道對岸,擺了幾千人。
後方主力一直沒動。
此地的地形,只需要這幾千人,足可擋住敵軍的兵鋒很久。
後方的主力一直無處使力,楊冠軍不禁動起了歪心思。
他若是以一萬多主力,奇襲敵軍後方……
現在敵軍主力的注意力都在這段河道。
但楊冠軍需要的是一條可以繞後的路。
巴蜀之地,一些無人知曉的小道,只有本地人才知道。
如此。
雙方在河道兩側,僵持了十幾天。
四州聯軍的兵馬不斷衝鋒搶奪對岸的陣地。
但沒有一次成功,死亡的聯軍士兵,屍體堆積甚至堵塞打了河道。
讓這條河都已經有改道的趨勢。
梁朝強四人,全然沒有料到,己方擁有絕對的兵力優勢,居然會被對方幾千人,擋在此地十幾天。
毫無戰果,這十幾天幾十萬大軍消耗的糧草,都是天文數字。
「我們不能這樣子了,先分兵,拿下益州其他地方再說。」何成偉提議道。
「我同意,我的人傷亡最大,最需要休整,那就讓我們去收拾益州其他地方吧。」
誰都知道,益州就是一塊肉,誰去了是血賺。
但如此肥肉,誰都不願意讓對方全吃了。
「我看,還是讓我去吧!」梁朝強緩緩道:「老覃你的人最精銳,拿下河對岸的希望,在你的身上了。」
「都別爭了,我們四州聯軍一定要團結,不然都得玩完。」陳錦海站起來,一錘定音道:「我們各自派一萬人去,所得四州平分,別為了一點東西,傷了和氣。」
「這個辦法好,就按照老陳的意思辦吧!」梁朝強贊成道。
不過,他的心中依然有小九九。
說好了打下的地盤,都是荊州的,不管何成偉等人會不會遵守,這地盤,他是最有實力掌控的。
所以他一點不急,現在最重要的是,將眼下的利益最大化。
「既然決定了,那就速速派兵吧!」
四人一拍即合。
雍州,長安城外。
經過多日的發酵,張羽的主力軍,因為瘟疫的蔓延,已經死了四五百人。
但瘟疫擴散的趨勢,已經被控制住。
上萬人,這麼多天才死了幾百人,這個數字,已經算是個好消息了。
在靠近長安城的一邊,重新規劃出了一片軍營。
所有被感染的兄弟,都被安置在了裡邊。
此起彼伏的咳嗽聲、嘔吐聲和哀嚎聲,宛如人間煉獄。
一片死氣沉沉中,只能看到軍醫的身影在軍營之中穿梭。
這些日子,很多軍醫都死在了奔波的路上。
唯一的好消息是,張羽並未因此感染瘟疫。
之後發現的所有發病的兄弟,都被及時隔離。
就是恐慌,在所有人的心中蔓延。
壞消息是,黎楚民感染了。
哪怕他小心翼翼,但作為主將,來回奔波,還是中招。
此時症狀已經很重很重。
躺在床上,被病痛折磨著,才短短几日,黎楚民就已經不成人樣了。
「狗日的長安人,老子死都不會放過你們的。」
黎楚民怒到了極致。
看著中招的兄弟一個接著一個離開,他的心都在滴血。
突然,一陣歡呼聲傳來。
「什麼動靜?」黎楚民無力的問道。
「是長安城的人,在歡呼。」
營帳外邊傳來回答聲。
黎楚民的眼中,迸發出了恐怖的怒火。
他強撐著疼痛的身體,從床上爬了起來。
然後走出營帳外邊。
久違的陽光有些刺眼,長安城上的歡呼聲,也更加清晰了。
黎楚民的視線有些模糊,整個人搖搖欲墜。
望著晴朗的蒼穹,他的心中卻是一片灰濛濛的。
一切都在慢慢變好,他真的沒想到,自己會以這種方式落幕。
「師長,您快回去躺著,您的身子,不能亂動的。」
軍醫很快就發現了黎楚民,趕緊撲了上來,勸說道。
「老子不活了,請幫我轉告主公,末將感謝主公再造之恩,楚民不過一條賤民,今日便以命,報銷主公。」
軍醫臉色大變,卻無一人敢阻攔黎楚民。
「我是你們師長黎楚民,感染的兄弟,有沒有能動彈的?」
「有!」
良久,才終於有一個回答的聲音。
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出營帳,跟隨我,執行最後一次任務。」
「是!」
眾人轟然應答。
一個個脆弱的士兵,接連走出了營帳。
上千感染的兄弟之中,只有近百人,有力氣走了出來。
甚至有幾個兄弟,是爬出來的。
雖然身體已經被折磨的不成樣子,但這些士兵依然目光炯炯的望著黎楚民。
「跟老子走。」
黎楚民亦步亦趨,身後的兄弟,或自己堅持,或相互攙扶。
一步步走到了投石機的存放地,一百多人,傾盡全力,推動著一架投石機。
離開了營帳。
恍然之間,這些兄弟迴光返照一般,如同沒事人一般,個個面露兇狠。
長安城上。
守軍看到這一幕,歡呼聲頓時一停。
「他們在幹什麼?」
「他們大軍都沒法攻下長安,區區一百多人,想要幹什麼?」
「涼州人黔驢技窮了,哈哈哈。」
長安守軍再次興奮了起來。
嘲諷和辱罵的聲音,此起彼伏、
在所有守軍的得意中,黎楚民陪同一百多兄弟,將投石機擺放好。
這個距離,剛剛好。
黎楚民早已氣喘吁吁。
「就是這裡了。」黎楚民虛弱道。
他回過頭,看著一雙雙熟悉的眼睛。
鼻子真的忍不住一酸。
這都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都是他的兄弟啊。
不能把他們活著帶回涼州,他無顏面對涼州的父老鄉親。
「今日!」黎楚民的聲音,難以想像的沙啞:「我要帶領你們,做涼州的英雄,涼州的男兒,不能窩囊的死在那營帳之中,要死就死在衝鋒的路上。」
「主公,不會忘記我們每個人的姓名,涼州的百姓不會忘記我們每個人的姓名,今日,你們都是涼州的英雄。」
此言,瞬間點燃了所有人的熱血。
「把那些腐爛的屍體,給老子搬過來,長安守軍給我們送了禮,來而不往非禮也。」黎楚民獰笑道。
與此同時。
張羽剛得知黎楚民的瘋狂舉動。
「快叫他回來,這是幹什麼?軍醫正在研究解藥,都快了,叫他們回來,我不許他們死。」張羽頓時紅了眼眶。
「他們已經擺好了投石機,教過了,黎師長不願回,他還說,願以自己的性命,最後報效主公。」
這句話,就像是一把利刃,刺穿了張羽的心臟。
他佇立在原地,久久不能言。
「主公!」
又有急切的聲音傳來。
「那些中了瘟疫的兄弟,都自盡了。」聲音帶著哽咽。
終於,淚水從張羽的臉上滑落。
營帳外。
那批使者的屍體,已經腐爛噁心到了極致。
但都被黎楚民等人,綁在了石頭上,充當投石機的投放物。
一發裝填完畢,黎楚民冷冷的看著長安城的城牆,嘴角掛著瘋狂的笑容。
「他們是要幹什麼?」
「不是要攻城,是涼州人的陰謀詭計。」
「快稟報主公!快!」
守軍臉色大變,與剛剛的囂張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目標,長安城,放!」黎楚民怒吼了一聲。
投石機的力臂,將那些腐肉,全部高高拋起,在半空划過一個拋物線。
穩穩的落在了長安城的城牆上。
被直接砸中的兩個士兵,一個當場死亡,一個身受重傷。
腐肉帶著噁心的驅蟲,噴濺在周圍的士兵身上。
這腐肉裡邊,不僅僅有瘟疫病毒,五花八門,是真正的大雜燴。
「哈哈哈!爽!」黎楚民放聲高呼,「第二發裝填。」
長安城上已經混亂了起來,所有人都恐懼沾染瘟疫,四散奔逃。
一時間缺乏有效的管理,西城門上的守軍已經全亂了。
等項華川得知消息,第二發腐肉已經落在了城牆上。
段鶴鳴同樣震驚。
「先生,這該如何是好啊!局面已經失控了。」項華川哭喊道。
那些士兵四散奔逃,現在都不知道該如何才能掌控局面。
「先派兵,直接封鎖西城區,不許任何人亂竄。」
「好好好,我這就安排。」
段鶴鳴臉色難看的望著西邊,「張羽,沒想到你比我還毒啊!」
這一投放,一旦瘟疫爆發,長安城軍民將無一倖免。
就在城內混亂的時候。
城外的黎楚民,已經將大部分腐爛的屍體,都投入了城內。
有那些東西,足夠了。
他拔出了腰間的刀,遙遙指著長安城。
「兄弟們,隨老子衝鋒,讓雍州人看看,咱涼州人沒有孬種。」
「師長威武!」
「師長威武!」
……
一百多兄弟歇斯底里的吼著,同時拔刀,跟隨在李楚民的身後。
朝著長安城猛衝而去。
後來,看見那一幕的人說,黎師長悲壯的死在了長安城下,像個英雄,是站著死的。
三天之後。
初步控制了瘟疫的涼州主力,開始徐徐後撤。
玄甲營和神機營,距離主力部隊,一直保持十里的距離。
相互呼應,不斷後撤。
長安城果不其然,也爆發了恐怖的瘟疫,軍民死傷無數。
張羽第一次清君側,以這種悲壯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但戰爭還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