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6章 尋蹤3
黑夜之中,作為大宅血宴的唯一倖存者,一名衣裙破爛、披頭散髮的女性暗裔,正沒命飛奔在幽暗的街巷之中;然而,她的逃竄速度如此之快,就像是飄蕩飛掠在燈火搖曳的街道中的一縷幽魂。
無論是舉著火把和劍盾的夜間巡邏士兵,還是暗巷中招攬生意的夜鶯,或是勾肩搭背的尋歡客,喝得醉醺醺倒在街邊,或是無頭蒼蠅一般跌跌撞撞亂走的醉鬼;行進在街道的馬車和騎乘的行人。
都只能感受到一陣烈風呼嘯而過,然後就在大呼小叫的驚亂聲中;被掀翻、吹到在地上,或是被受驚的馬匹,甩到一邊去;一路攪擾起此起彼伏的短促喧鬧聲。但最終她還是遠離了城區的鬧市。
來到了一座城市邊緣的老舊軍營前;又循著牆上留下的不明記號,悄無聲的消失在這座,有些破敗和腐朽的舊軍營中。片刻之後,看似廢棄的軍營突然自內而外打開,湧出一批持械武裝人員來。
他們明火持杖、氣焰囂張的奔走過街頭,不但人仰馬翻的闖入街頭人群中,就連那些巡夜的士兵,都要給他們讓路。但與此同時的反方向,重新換上一身遮臉斗篷女暗裔,卻穿過城堡區的內牆。
又在幾名佩劍隨從的簇擁下,毫無阻礙的進入斯特拉斯堡市長宅邸中。作為與行省總督、軍區長官、邊境監察官、巡遊法官等地方高層,共處一地的斯特拉斯堡市長,無疑也是當下的實權人物。
更何況在行省總督、軍區長官、邊防將軍和幾位軍團長,都相繼南下之後;下轄眾多的治安官與城市民兵的市政廳/市長職權,就成為與行省稅務署、巡遊法庭、邊境監察處並列的本地四小巨頭。
而且,更因為現任的市長奧盧斯,出自帝國皇室遠支的費比烏斯家族,世襲的蒲地尼(宮廷)子爵。因此,在本地的權力格局當中,長期力壓稅務署的武裝稅丁、法院警衛和監察官扈從過一頭。
也由此占據了特殊時期的斯特拉斯堡,異常繁榮景氣中的最大份額。不但在各處家宅中豢養了,眾多的門人和食客、劍手和異士;還長期僱傭了好幾支傭兵團隊,以保護自家產業和生意的安全。
同時,在名為「常青園」的市長豪宅大邸中,幾乎天天都在舉辦著聲色犬馬的歡宴,招待著流水往來的賓客。光是每天清理出的數十車廚餘垃圾,都會在城外貧民窟和難民營地中引發激烈爭鬥。
而站在城頭上觀看,這些枯瘦襤褸的難民和窮人,為一點食物殘渣像野狗一般爭鬥;也成為了當下,充滿壓抑與緊張的無形氣氛中,那些城內富貴權勢人物及其眷屬,為數不多消遣的樂子之一。
因此,這名得到過特殊招呼的女暗裔,暢通無阻的穿過豪食濫飲的庭院,昏暗中響徹著此起彼伏聲調的花園和苗圃;又繞過了衣衫不整的年輕男女,相互追逐嬉戲的噴泉與雕塑;匆匆抵達後園。
在遠離人群與聲囂的黑暗中,輕車熟路的消失在一處無光的花房中。而後,她就抵達了隱約流水潺潺的地下空間,也驚起了若干,隱伏在黑暗中的昏黃眼眸;在見到她的那一刻,又悄然閉合。
也不知道在黑暗與空洞中,行進了多久;一個火光通明的大廳,再度顯現在她的面前。而在四壁雕刻著猙獰古代獸型的注視下,地下大廳的正中一個小型血池,無風自動流淌著暗紅髮黑的漿液。
而在血池所延伸出來的絲絲縷縷猩紅網絡間,散落著橫七豎八至少數十具的慘白女體。雖然沒有看見任何的傷痕,但其中絕大多數都已經被抽乾了體內血液,而呈現出一種浸泡過度的蒼白折皺。
僅有少數相對新鮮的供品,似乎還在氣若遊絲的苟延殘喘著。下一刻,這名女暗裔就脫掉遮掩,一把撲在了血池之中,同時悽厲的哀聲道:「吾祖,快醒來,您的子嗣遭到了強大外敵襲擊!」
瞬間,像呼吸脈動一般緩緩流淌的血池,頓時激起了猩紅巨浪一般;將這名女暗裔裹卷著甩上空中,又激烈纏繞著她的身體,強行拉扯、扭曲成一個詭異角度。同時匯聚成一個暗紅人形呵斥道:
「你這個蠢貨,劣質的作品,懦弱的中生代,只顧得自己逃命,卻把不明身份的存在,都引到我的秘巢來了。」下一刻,在這名女暗裔的悽厲慘叫和告饒聲中,將她四肢凌空撕裂捲入血池當中。
隨後暗紅的人形飛懸上血池上空,瞬間化作了一名袒露著手臂和肩膀,外罩古典托加長袍和暗紋下擺;長發披散顯得陰沉俊美而眉眼凌厲,散發著令人戰慄的不詳和上位捕食者氣息的年輕貴族。
然後,他對面幽暗的通道中,也緩緩走出一名寶藍曳地長裙、雲鬢花容雪膚的少女,卻是通過特殊的標記和氣息,一路追跡而來的血妖蕾諾爾。披頭散髮渾身瀰漫不祥的「年輕貴族」卻冷笑道:
「你是?遙遠的飲魂族裔,遁入莽荒的流亡者,長期與人類為伍的附生種;就算神秘浪涌中得到了一些際遇,也敢圖謀和殘害我的子嗣眷屬,想挑起精魄氏族,與靈肉氏族的全面神秘戰爭麼。」
他的話音未落同時,下方血池中爆炸一般的,迸射出密密麻麻的血箭,像是自動追索的活物一般,瞬間淹沒了蕾諾爾的身影。但卻被一面粉紅色的卵型光膜所遮擋住,而發出了呲呲的爆裂聲聲。
血箭的餘波隨之四散激濺在,地下大廳的地面、牆壁上,頓時就戳穿出一個個凌厲的孔洞;但卻未能奈何得了這片粉紅光膜,反而像是泥牛入海一般的被吸收和分解,讓光膜變得越發鮮艷起來。
而摸著脖子上逐漸變淡粉色的透明項圈,原地不動的蕾諾爾也微微吁了一口氣;至少這東西既是她要命的枷鎖,但同樣也是足以救命的寶物。「你誤會了,我只是奉命索取你身上的一件東西。」
「什麼?」長發貴族不由錯愕道,隨即又變成猙獰的冷笑:「你自以為很有膽量嗎?那就儘管來拿來!」下一刻,血池中再度迸濺而起的濃稠漿液,像是狂風巨浪一般的席捲了充斥了地下大廳。
一道道的血漿化作的利刃,還有凝結而成的晶紅刀斧,帶有強烈侵蝕性的血污,像是有生命一般的爭相拍打、揮擊和攢射在,包裹在卵型紅膜中的蕾諾爾身上。而長發貴族手中更多了一支黑劍。
這支遍布古樸花紋的石質黑劍上,還瀰漫和徘徊著絲絲縷縷,亡魂呼嘯一般的煙氣;偶然波及到地面上的慘白屍體,就瞬間沾染、擴散成一片灰敗和枯槁色。顯然他是一名多重天賦的古代暗裔。
瞬間越過無數道血色絲線,幻影般的一個裂空劈刺,就斬落在晶瑩的紅膜上;頓時就將紅膜崩散開一個裂口,緊緊的嵌入一截劍尖。然後又一點點透入、推向蕾諾爾的精緻面孔,大聲的狂笑道:
「你就只有這一點,被動防禦本事麼,附生種?竟敢如此自大的站在我的面前,還是叫出你的同黨吧,不然我就把你做成,美麗的血肉傀儡了。」在他的話語之間,地上那些慘白女體紛紛爬起。
卻是在一縷縷血紅細絲,重新注入某種能量影響之下,恢復了短暫的活性,又像是行屍走肉一般的,爭相撲壓在紅膜之下,用破爛的肢體往復撞擊和抓撓著。更有一隻宛如剝皮怪般的女暗裔。
悄無聲息的攀上了天頂,揮舞著如猩紅結晶的尖爪,狠狠的抓向蕾諾爾,紅光黯淡的後頸位置;迸發出激烈的敲擊和脆裂聲,也讓她的臉色微微一變,少女般的淡淡腮紅也為之一白消散了不少。
「你在看什麼?你在等什麼?」然而,長發貴族卻沒從她臉上,找到絲毫的驚慌和畏懼;依舊十分平靜的抱手肅立著,就像是在祈禱又像是在頌念什麼;這不由讓它越發的驚疑不定和隱隱不安。
「阿古斯,我需要你的力量!」下一刻,長發貴族再度喊道:「以真紅之母的名義,履行誓言吧!」隨著它的聲音響徹在大廳內,一面隱藏很好的牆壁,轟然自內而外破開,露出一副碎裂石棺。
已經一副碩大的鏽色甲冑人形,只是全身上下都被花紋一般的猩紅血線纏繞著;只見「他」沉重作響的踏步而出,一抬手就喚醒了四壁上的鏽蝕武器,金屬燈具,匯聚在「他」的手中膨脹變形。
最終融合成一隻重錘,一柄大斧;雙持著飛身揮砍而下。然而下一刻,被圍攻當中的蕾諾爾,突然露出了某種釋然的表情。也讓長發貴族心中一跳,突然拔劍抽身就退,將飛散血漿聚攏在身前。
就轟然炸裂開一大蓬金藍的火光,也將他凌空震飛出去;隨即,那隻剝皮傀儡般的女暗裔,本能反身就撲進黑暗甬道中;卻在下一刻的鏡面閃爍之間,被迎頭破開成兩片,血肉臟器潑灑了一地。
緊接而至不停閃爍的火團,接二連三的炸斷、蒸乾了,蜿蜒蔓延在地面縫隙中的猩紅血絲;讓被其操縱的殘損屍體,再度脫力撲倒下一片。而名為阿古斯的甲冑人形,也被冒出的地藤纏繞成團。
隨後,黑暗才露出了全副武裝的前騎士米茲拉克,同時對著蕾諾爾微微點頭瓮聲道:「抱歉了女士,清理地面的守衛和通道內的其他怪物,讓我們多花了一點時間,還差點走上了其他的岔路。」
「這就是你的憑仗?林巫、騎士、獵人?還有什麼?」見到這一幕的長髮貴族,卻在怒髮衝冠之間,突然恢復了平靜和冷酷:「年輕的附生種,你居然被人類挾制?甘心為吾族之敵,所驅使?」
「妾身,可不是,他們可以驅使的。」這時,一直做禱告狀的蕾諾爾,也終於開口道:「妾身只是有幸獲得,一位偉大的存在眷顧,需要用你們這些不容於人世的隱秘派系,作為信任的代價。」
下一刻,血池上方的天頂中,突然裂開了一個虛無的缺口;轟然傾斜下滾滾的生石灰,倒灌進粘稠的血池之中;瞬間與其中的水分和異常能量,產生激烈的沸滾反應,像高壓噴泉一般倒流而出。
也讓懸浮在空中的長髮貴族,大聲慘叫著渾身扭曲起來;因為這一刻,作為與血池融為一體的它,感受到了源自本質的嚴重損傷和割裂。下一刻難以抑制的全身炸裂、噴湧出煙火般的血色滾滾。
當它拋棄了嚴重受損的軀殼和武器,以血色煙霧的形態,想要遁出地宮時,卻接二連三的撞上了飛射的靈火,淡藍的鏡盾,被過電的鏈錘砸散,被帶有麻痹和虛弱的骨爪撕碎;又一頭撞上紅膜。
但是,這一次堅韌異常的紅膜,卻是產生了難以置信的吸引力;緊緊將它的精魄粘附住,最終逐漸的意識消散,化作匯入項圈中一縷縷黯淡流光。片刻之後,蕾諾爾從破爛皮囊中翻出一物道:
「幽主大人,終於找到了,這就是傳說中,前往幽林集會的憑證和指引之一。」眾人不由露出了輕鬆和釋然的表情;為了追尋這個偶得的線索,他們已連續破獲和絞殺了,七八個暗裔/異類據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