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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番外(二)幾時見得

2024-08-08 22:03:56 作者: 予望之
  第282章 番外(二)幾時見得

  本番外承接初版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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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執中夫婦難得從餘杭北上到金陵來,沈江東夫婦在金陵沈家宅邸設便宴招待。

  自從搬到金陵,沈江東和江楓就找了官署附近一處宅院住。帝京嘉國公府占地宏闊,兩人住著卻太空,三進小園夫婦二人住著正好。

  金陵的園子比帝京的精緻,但是氣候卻潮濕,過了一個梅雨季,江楓才慢慢習慣過來。這次林執中的夫人從餘杭來,帶了許多香調有暖意的香丸,正在跟江楓擺弄香插。隔著綿綿秋雨,沈江東正在前廳與林執中敘話。到了午飯時擺了飯,江楓說起也是這樣一個秋雨綿綿的天氣,她與沈江東在餘杭湖中遇到林執中,一晃幾年就過去了。

  餐中沈江東夫婦都有些心不在焉,林執中說起他有了孫輩,沈江東夫婦才打起精神道賀。原來近來帝京異動頻頻,自從江楓退出京衛,夫婦二人在帝京的耳目就不大聰明。不過駐紮金陵的現任江南司提司元凌波作為京衛屬員與江楓一向交好,還是帶給夫婦二人很多消息。兩人久居留都,對此類異動十分敏感。蕭繹始終不作聲,思卿的信沒有按月準時送達金陵沈宅,江楓為此事一直惴惴不安。

  侍女上了甜湯,江楓不小心一甩袖子打翻了湯,眾人還沒收拾,忽然有門房連跑帶顛衝進來喊道:「公爺、夫人!出事了!各處衙門都開始掛孝。說是……說是皇后娘娘薨了!」

  眾人皆大駭,沈江東不可置信道:「你說什麼?」

  話音剛落,只見元凌波不等通傳直接衝進來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元凌波本是皇后的女侍出身,此刻面色慘白,沈江東忍不住道:「你倒來問我們,我們竟然一絲消息都不知道!」

  元凌波跺足道:「我亦不知,只問是西苑出了變故,從未聽說我們姑娘身上不好的……」

  江楓一聲不響,轉頭回內室,片刻就打包好了隨身東西往外走,沈江東問:「你要做什麼?」

  江楓道:「你們都有官身,我現在沒有,抬起腳就走了。我先回京,等我消息。」說完轉身便走。

  沈江東也不阻攔,大聲道:「路上小心!」

  江楓一走,許多金陵大員來找沈江東打探消息。沈江東和元凌波顧不上招待林執中夫婦,應付了半日,沈江東才回小花廳對呆坐的林執中夫婦道:「我這就上摺子,安頓好金陵這邊的事,立刻回京。二位不如先別回餘杭,就住在這裡等我們的消息。」

  林夫人道:「顧家妹妹素來無病無災,自己又通醫道,這怎麼可能?」

  元凌波道:「最奇怪的事是毫無預兆,毫無消息。」

  沈江東還是覺得不對,這時候門房抱一個沉睡的女娃娃道:「黑影子一閃,有人把這女娃娃放我們這裡大門首,好狠的心。」

  林執中見襁褓里有封信,打開一看寫著「愚弟赴京,以女相托。」

  林執中和沈江東異口同聲道:「梁分!」

  林夫人接過孩子抱著,他們都知道顧衡夫人急病故去,顧衡心志大變,抱著孩子消失不見,只有沈江東知道更多內情——顏陌溦因為蕭繹拒不為靖國公府翻案,為回京的敬王之女仙居長公主所害。

  沈江東對元凌波道:「快去把顧梁分給我追回來,他什麼事做不出?!」


  一片混亂中,有書吏冒雨前來道:「嘉國公,內閣傳信,皇后薨逝,各地封疆都入京行禮,您……」

  沈江東唯恐顧衡失態,先催元凌波追顧衡,然後道:「整理好最近的文卷,我明日會議後就啟程。」

  林執中夫婦留在金陵沈宅照看顧衡之女,沈江東隔日就匆匆要離開金陵北上,北上前又得到周貴妃謀逆的消息,一時茫然無措。貴妃周氏,與仁誠皇后之死有關,現在帝京傳訊皇后沒了,周貴妃又謀逆,京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他覺得心如亂麻。

  帝京城被一片白色籠罩著,以這位皇后的榮寵,所有人都以為今上會有破格之舉,但誰都沒想到今上大病一場後對這位皇后的喪儀心不在焉。

  有人感嘆君恩如水,有人私下議論貴妃周氏謀逆還以妃禮治喪於理不合,有人說這位皇后太強勢,今上薄情在情理之中……治喪的女眷中,唯有太康公主哭泣到暈厥,江楓先期回京之後一直在照料她。

  經過繁雜的禮節,這日皇后梓宮出城,將暫時停靈永陵附近的殯宮。浩浩蕩蕩的隊伍步入京西官道,一片白茫茫的,沒有人注意到附近山頭上單薄的身影。身影目送長龍消失在官道上,轉身決絕而去。

  日暮一行人暫棲官道附近的寺院,眾人行了一天,都乏倦無比。今上見梓宮暫時入寺,對眾人道:「你們先下去,朕想要靜一靜。」

  侍從都退下,黑暗中只有神案上的燭火在搖曳著。忽然,有一柄劍貼近蕭繹的脖子,蕭繹反手一擋沒避開,正要呼喊,誰知看到對方的臉,蕭繹忽然停下了所有動作,擺出任人宰割的模樣,「是你。」

  顧衡低吼道:「我妹妹是怎麼死的?!」

  蕭繹沒有說話。

  顧衡道:「陌溦的死還不夠嗎?!你不為靖國公府翻案,陌溦可曾有過一句怨言嗎?現在連思卿也不放過……陌溦早就懷疑仁誠皇后之死,仁誠皇后是不是被你殺的?你害了自己的元後,還要害第二位嗎?!」

  蕭繹沒有精神,疲憊道:「那你就殺了我。」他忽然反手握住顧衡的劍往自己脖子上靠,「來啊,殺了我……」

  這時外面傳來孫承賦的聲音,「陛下?」

  沒人應答,緊接著孫承賦和沈江東幾乎同時衝進來,見此情此景,沈江東驚道:「梁分!快放手!!」

  誰知道蕭繹反手握著劍吼道:「動手啊——」

  顧衡見蕭繹神情不對,先鬆了手,孫承賦拔出劍,沈江東連忙擋在顧衡和蕭繹之間,對顧衡道:「梁分!你瘋了嗎!」

  顧衡拿手指著蕭繹道:「一個解釋。」

  沈江東從蕭繹手裡奪過顧衡的劍交給孫承賦,孫承賦正要先退下,誰知道顧衡又衝上來問:「我妹妹是怎麼死的?說話啊!」

  沈江東唯恐再引來外人,低聲道:「梁分!不要衝動!」

  顧衡揪著蕭繹的衣領,蕭繹任由他揪著,就像一個沒有呼吸的木偶,場面詭異至極。沈江東拉扯不開,孫承賦茫然無措,蕭繹沒有反應。

  沈江東終於無計可施,低聲對顧衡道:「殿下還活著!」

  顧衡似乎一振,不可置信,奪過劍就去撬皇后的梓宮。孫承賦大驚失色,要去阻攔,身手卻遠遠不如顧衡,被顧衡一招制住。

  蕭繹還是沒有反應。

  沈江東示意孫承賦出去,讓外圍的人都退開,孫承賦看向蕭繹,後者木然點頭。孫承賦猶豫了一下,上前奮然搶走了顧衡的劍,躬身退了出去。


  顧衡不在乎被搶走了劍,仍然用其他物什撬開了梓宮,裡面只有各色珍玩,一些書籍,甚至沒有一套皇后的服飾。

  顧衡茫然看向蕭繹,沈江東又小聲道:「皇后殿下沒有下世。」

  顧衡道:「什麼?為什麼?」

  蕭繹終於開口,「她走了。」然後走上前,雙手合上了梓宮。

  顧衡還沒有反應過來,沈江東向他搖搖頭,示意他不要再問。蕭繹重新整理了一下衣服,恢復了漠然和平靜。

  顧衡看向蕭繹,蕭繹沒有看他,顧衡道:「我猜對了,帝京城,沒有思卿的了局。」說完又道,「是我離開,還是你殺了我。」

  沈江東緊張地看向蕭繹,蕭繹微微一笑,很多很多年前,他最恐懼一個人身居最高處。現在她走了,只剩下他,他似乎也習慣了這樣的孤獨,「你走吧。」

  顧衡轉身就走,蕭繹道:「替我……向六妹上柱香。」

  顧衡道:「不需要,她與蕭家,本毫無瓜葛。」

  蕭繹又道:「如果有一天你見到思卿,請你告訴她,我永遠等她回來。」

  顧衡又問:「一個死而復活的皇后?」

  蕭繹道:「皇后不過是虛位,而她永遠是我的妻室。」

  顧衡終於轉身,蕭繹道:「記住我今天的話。」

  燭光一閃,顧衡的身影消失不見。

  蕭繹背靠梓宮慢慢坐下,沈江東上前攙扶,蕭繹流露出無盡的痛苦,「她為什麼這樣狠心,她為什麼這樣狠心?」

  沈江東輕聲道:「三殿下。」

  蕭繹又問:「是我做錯了嗎?」

  這時孫承賦進來道:「聖上,方才有宮人來稟報,太康公主傷心過度,又昏了過去。」

  蕭繹猛然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沈江東和孫承賦目送蕭繹離去,望著空蕩蕩的屋子,相顧無言。

  沈江東終於開口問:「還有誰知道?」

  孫承賦輕聲道:「出事後是杜嗣忠杜翰長最先在城南顧宅發現了娘娘留的信。」

  沈江東嘆口氣,「那也就罷了。當夜就封城,怎麼會找不到皇后殿下?」

  孫承賦小聲道:「我當時不在京,也不知道。只知道周貴妃與唐鵬謀逆,兵圍西苑,放火燒了太液池中的瓊宇。皇后娘娘當晚就在瓊宇中,火起後有人看見娘娘似從瓊宇墜下。但以皇后娘娘的身手,從瓊宇躍下毫無問題,娘娘水性也好,就是不知道娘娘怎麼離開了西苑。後來杜翰長發現了娘娘的信,陛下以為娘娘去了澹臺,衝出城去,城門洞開,娘娘可能藉機離開了帝京城。」

  沈江東道:「府軍衛由皇后一手組建,皇后想躲開京衛追擊,實在太過容易。周貴妃真是要謀反……我覺得不可思議。」

  孫承賦道:「周娘娘的事……總有些說不清楚。」

  沈江東道:「她是老敬王府出身,這不是秘密,只是沒想到與敬王府綁得這樣深。還有楊萬泉,真是沒看出來他也是敬王故舊,從熙寧十七年楊萬泉讓我夫人去查撫州案開始,對方就在下一盤大棋。」

  孫承賦道:「沒想到我離京沒多久就出了事,唐鵬……」

  「不要再提了,」沈江東垂頭道,「唐鵬……因果早定了。」


  孫承賦道:「沅西公,您還是回京來吧。」

  沈江東嘿然一笑,「我也怕死,轉告杜嗣忠,最好睡覺時也封住嘴,別讓夢話惹禍上身。」

  孫承賦點一點頭。

  沈江東道:「有些事結束了,有些事要重新開始了,一切都會不同於往日,你這個京衛將軍,只會越來越難,我這個金陵守備,亦不知將來如何。大家都難,我們迎難而上吧。」

  ———

  小的時候上下學走到路上,感覺自己離自然很近,花香在身邊,草香在身邊,鳥叫在身邊,可以用身體去感知四季的變化。那時候不知道什麼叫做「心流」,只知道自己很容易感受到快樂。

  後來這種對快樂的感知能力遠去了,雖然我沒有抑鬱,雖然我仍然有旺盛的物慾和對未來的希望,但是我與世界仿佛產生了隔膜,我對自然環境的變化越來越遲鈍,不願意走出門去,很像網上說的「人格解體」的狀態。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可能因為太過焦慮,心理空間嚴重不足,有一天它滿了,承載不了我的情感。

  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寫了這個線索很亂的故事。故事裡每個人的生活都是一團亂麻,每個人都被千絲萬縷的矛盾和衝突勾連在了一起。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欲望,每個人都希望自己能夠掌控自己的人生。

  寫到後半部分,有一天坐在公交車上我忽然感覺自己與外界的那層隔膜被打破了,我重新找回了我的心流。當我再看這個故事的時候,總是覺得很憋屈。葉思卿和江玄賓明明都是幸運兒,他們站在封建社會食物鏈的頂端,他們不應該傷春悲秋,應該有開掛的人生。可是坑已經挖了,只好按照之前的故事線把坑填起來。這是這個故事寫到後面卡殼的主要原因。

  對這個故事唯一自構思其就未改變的想法是思卿的一切所得都仰賴於蕭繹的皇權,她的一切榮光都掛在蕭繹身上,所以容易得也容易失。美好的時候很美好,失去的時候很殘酷。她站在高點的時候被美好的景象蒙蔽,對自己的危險認識不足,這導致她最後陷入兩難的境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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