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的雪聲掩蓋一切。本就安靜的重山中,此時萬籟俱寂,連前面探路人的聲音也被掩蓋了下來,漸漸的前後之人的馬蹄聲也被掩蓋,這天地間,似乎只剩自己的呼吸聲。
都說下雪時會吸收聲音,原來是如此可怕。
蘇子衿的目光緊緊的盯著前面秦景的身影,五感中的聽覺被大雪干擾消失了,她只能依靠視覺來給自己安全感。
突然,視線的前方出現了大片的黑影,仔細看過去,原來是前方山路的兩側,出現了一群白披風黑子的「山匪」?他們呼喝叫囂這衝下來,但是大雪吸音,讓他們仿佛演啞劇一般,只能看到張牙舞爪的模樣,聽不到他們恫嚇的聲音。
「跟緊我!」
前面秦景突然停下,用最大的聲音喊到,然後縱馬往前。
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聲音命令又傳不出去,秦景第一時間選擇走到最前面,讓眾人只跟隨他的背影就好。
「跟上去!」
蘇子衿也大聲往後喊到,讓眾人跟著秦景的背影。
好在山路平緩,急行中沒有一腳踩空的事情發生。待秦景走到最前面,用馬鞍上掛著的長刀砍斷路旁的小樹,將枝枝丫丫清除,將大氅下段撕下,綁在小樹的樹幹之上,一個簡易的黑旗便做成。這黑旗在雪中立起來,就成了一行人的旗幟,眾人在旗幟身後跟隨,在「山匪」衝下來之前,終於到達一處山凹處。
眾人背靠著這處小小的山凹處,面向猙獰的衝過來的山匪。
這群山匪人數眾人,臨行之前,父親還曾說過,幸好你們去的是兗州,那裡平原沃土,沒有山賊林匪,若是再往南,在荊州辦事,就要帶足人手,小心賊匪了。他們或是前朝遺留下來的流兵,或是山河動盪,活不下去的農民聚義,總之不好惹。
蘇子衿只想說,父親的烏鴉嘴還真是靈驗,這群山匪看氣勢就不是普通人聚義,一定是那種經年流竄的悍匪。
不過兗州跟荊州中間還隔了一個梁國郡,這些悍匪是如何躲過梁國郡的視線,來到的兗州?還是說,他們這些人,這麼多年就藏身在這片不大的山脈中?
來不及細想,前排的接觸戰一觸即發。
一二百人圍攻自己這方四五十人,自己這邊,不過是背靠山石,避免腹背受敵,但是前排的戰鬥,一接觸便是生死局。
沒有技巧,就是看誰的刀快,誰的心狠,誰的力氣大。
血花和刀槍齊飛,讓人眼花繚亂。
雖然倉促,眾人還是自發一輪一輪的上前抵禦,蘇子衿和秦景被眾人護在身後。
「你留在這裡不要亂動。」
秦景盯著蘇子衿說到,待蘇子衿點頭,才拿著長刀沖了上去。蘇子衿待他衝上去,自己也將小白身上掛著的長劍取了下來。
「四皇子不是讓您留在後面嗎?」
侯義喊到,他是蘇子衿的護衛,自然要以保護蘇子衿為重。
蘇子衿看著侯義,「你跟我從京都到蜀郡,覺得我是留在後面的人嗎?」
侯義無奈,將馬身上掛著的長刀取出。
一般情況下,眾人都覺得,馬身上掛著的長刀佩劍都是裝飾,只侯義知道,這些刀劍,都是見過血的。
侯義跟在蘇子衿身後,一邊殺敵,一邊護著蘇子衿,沒一會兒便挨了一刀,殺紅了眼,也顧不上自家小姐了。蘇子衿手中的長劍也是不斷的劈砍出去,不斷的見血。
有時候殺出去就仿佛是捅破了自己面前的一層透明的限制線,突破過去之後,就無所畏懼了。
蘇子衿手上的力氣是遺傳了父親的力氣。平日裡蘇子衿收著,不過是比旁人力氣大一點兒,一旦放開來,在這種廝殺的場景便威力盡顯。旁人的刀還沒有揮下來,蘇子衿的劍就已經過去了。旁人的刀卡在肉里拔不出來,蘇子衿的劍仿佛劈瓜砍菜一般,就已經清掃了面前的敵人。
自古以來人們說大將軍,從沒有說他的武力多麼高強,而是他的武器有多重。勢大力沉,一力降十會,在雙方拼殺時,才能真正體現出來。蘇武平民出身,卻一句從小卒升任大將軍,一開始的晉升之路,便是他千軍萬馬中衝殺出來的。
蘇子衿的面前,很快便空出一片。面前的黑衣面目猙獰的山匪,也順應本心的躲開蘇子衿的方向。蘇子衿上前一步,侯義跟著自家小姐,護在身旁,漸漸的,蘇子衿這邊,竟成為一個箭頭,插在了山匪之中。夫戰,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接觸戰打的便是勇氣,若是一方沒有被威嚇住被殺的七零八落,另一方的勇氣也會在斷肢殘臂的傷勢中放緩攻勢。蘇子衿這邊密不透風,又快又狠,打的山匪很快就心虛起來。
山匪之所以是山匪,就代表他們只有逞兇鬥狠的勇,而沒有遵守秩序的法。一鼓作氣沒有取得戰果,這些山匪便起了退卻的心。一開始是蘇子衿面前的山匪轉身避開,便帶動了所有山匪落荒而逃。
「追上去!」
秦景沉聲道。
秦景的護衛和蘇子衿的護衛都是百戰精兵,精挑細選出來護衛兩人,自然知道此時要乘勝追擊,不能給那些山匪捲土重來的機會。
當下,眾人上馬,呼喝著追擊而上。本就落荒而逃的山匪此時已經被嚇得膽碎,連反抗都沒有,就被眾人斬於馬下。
「他們成不了氣候。」
侯義在蘇子衿身後說到。
蘇子衿點頭。
秦景此時從另一邊過來。
剛才蘇子衿衝上來,他就看到了,但是當時隔著眾人,他呼喊不及,誰知下一秒,蘇子衿帶著平日裡不起眼的侯義大顯身手,此時山匪退去,他們主僕二人是首功。
秦景這才想到,蘇子衿雖然在京都表現的笑意吟吟,十分好說話,從不趾高氣昂,也一向不會主動跟旁人起衝突。但是她是唯一一個,豆蔻之年便帶人獨行千里,去往蜀郡的貴女。不過蘇子衿平日裡低調,眾人便從一開始的敬而遠之,後來漸漸忽略了。
秦景一直以為,自己已經足夠了解蘇子衿,至少比京都眾子弟了解的多。但是今天看來,他所知的,也只是蘇子衿一貫的溫和所表現出來的。更多的,也只有一同經歷過,才會越來越多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