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哥,還是我來,我來。」
「哎呦,侯哥,您坐著別動,我去拿,您想喝水是吧?跟我說就是了,小的給您跑腿兒。」
「侯哥,這天這麼冷,您還是別出來了,陳縣小地方,我們這些人就搞定了,用不著您出手。」
…
從那次遇襲風波之後,喜硯就開始這樣「鞍前馬後」的伺候侯義,讓侯義無比的彆扭,甚至有時候下意識躲開喜硯一口一個「侯哥」的稱呼。
這次在陳縣城外,清丈核對的事情,喜硯跑前跑後,一口一個「侯哥」,讓侯義徹底彆扭的待不下去,走到蘇子衿跟前,「小姐,這小子是不是沒安好心?要不要我打他一頓。」
蘇子衿聽了,想了想點點頭,「晚上套麻袋,不用太使勁兒,給他留個皮外傷就可以,重點是臉上。」
侯義瞭然,「得,我知道了,就是臉上別留痕跡,讓人看出來。」
蘇子衿瞪了侯義一眼,「就這麼幾個人,你還不留痕跡,有用嗎?他被打,是個人都能猜到是誰動的手。既然打了,就要讓所有人一眼就能看出來他挨打了。」
侯義長長的「哦~」了一聲,很很的點頭認同,「對,就是要讓所有人知道。自從咱們上次打跑那些山匪,四皇子還說了句誇讚咱們英武的話,倒是這喜硯,就開始陰陽怪氣了。今兒我非要讓他看看,陰陽別人的下場。」
見侯義咬牙切齒,蘇子衿忍不住提醒,「收著點兒勁兒。」
侯義揉揉手腕兒,陰森森的看著田間忙碌的喜硯,「您放心,他那個小身骨兒,我有分寸。」
於是,在陳縣的第二天一大早,正在堂上吃早飯的眾人都瞪大眼睛看到喜硯的慘狀,一雙熊貓眼,走路一瘸一拐。
喜硯迎著眾人的目光,走到秦景身後,指著侯義對蘇子衿說到,「蘇小姐,您管不管?您看看他把我打的。」
蘇子衿咽下嘴裡的粥,抬頭看向喜硯,「哦?侯義打你,他為什麼打你?」
「他—」喜硯張嘴想說他氣不過,又憋住了,為什麼氣不過,還不是自己陰陽怪氣的語氣和做法導致的。
喜硯張不開嘴,心裡又憋屈,總不能白白挨了一頓打吧?當下看著蘇子衿說到,「我知道他覺得我說話陰陽怪氣,但是有話可以說話,為什麼要動手?就是蘇小姐和手下武力過人,也不能隨便打人吧?」
喜硯的話音一落,讓這個剛才還熱鬧的驛站大堂瞬間安靜下來。大家都有眉眼高低,兩邊人因為那次蘇小姐和手下展現出出乎預料的武力而心有芥蒂,這次喜硯的話,算是將這件事挑明了。
這也是人之常情。
小時候旁人厲害,可以心無芥蒂的崇拜,為別人歡呼叫好,但是長大之後,面對別人的能力,尤其是超過自己的能力,心情就會變得很複雜。若是跟自己無關之人能力強,不過說兩句酸話罷了,若是自己身邊之人表現出能力強,會不自覺的第一時間聯想到自己身上。他這麼厲害,別人會不會覺得我沒用?他厲害就厲害,顯擺什麼?他厲害就厲害,藏什麼?藏起來什麼居心?
小時候和長大後,面對同一件事情,同一個人,想的多了,自然就覺得世界變得複雜起來。
自己變得複雜的同時,還會覺得,旁人到底是何居心。
秦景聽了喜硯的話,瞬間皺眉,被蘇子衿攔下,蘇子衿看向喜硯,「你既然知道有話要好好說,為什麼要陰陽怪氣?你既然選擇不好好說,那侯義打你,你也怨不到他也不好好說。」
喜硯聽了,無話可說,憋氣的站在秦景身後,扭頭不看眾人。
侯義適時開口,「硯哥兒叫我侯哥,我就拿出個當大哥的樣子。我昨晚壓不住火動手,是我不對,我跟你賠個不是。」
喜硯臉色緩和一些。侯義又接著開口,「誰的肚腸都在皮里,旁人誰也看不見。興許硯哥兒只是一時之氣,並沒有旁的意思。但是我聽的多了,心裡難免有氣。就像硯哥兒說的,有什麼不對,說出來就好,這樣別人也不會誤會。畢竟咱們武勛出身,能耐大小不敢說,拳腳卻比旁人快的多。」
喜硯聽了,若有所思,拱手道,「是我有錯在先,侯哥不必太過介意。我心中知道,其實侯哥並沒有下力氣。」
喜硯這個「侯哥」叫出來,再沒有往日的陰陽怪氣,而是多了幾分真心實意。
堂上其他四皇子護衛,也有些沉默尷尬起來,看向蘇子衿的護衛,有了絲真心實意的敬佩。其實彆扭說開,也就那樣。
人心中的成見,就像一絲一縷看不見的束縛,漸漸將少年的心束縛成大人的模樣。
蘇子衿以前不理解,為什么小時候每個人看起來都那麼可愛,長大了會變成規矩,刻板,端方,嚴肅,善妒,小肚雞腸,刻薄狹隘,門第之見的各色人等出來。便是稍稍有小時候的一二分寬容和客觀,便是難得的大人。
就好比喜硯和侯義,無事時,哥倆好,有事時,陰陽甚至猜忌就出來了。
蘇子衿會儘量不讓自己帶著各種所謂「經驗」看人,卻有時候也避免不了,看一個人的外形動作,就會下意識的給這個人下定義,「哦,她(他)是個怎樣的人。」
成年人不都是因為「血緣」而下意識的偏袒嗎?血脈之外,都是需要掂量的外人。當對錯的衡量標準,因為長大而變得複雜多變,那關係遠近,就是那個不變的標準。
蘇子衿看向秦景,所以,她需要先定下「未婚夫妻」的名義,圈為自己人,才會付出偏袒。
「走吧。」
秦景看著眾人和解,看向蘇子衿說到。
蘇子衿點頭,「走吧。」
眾人跟著起身,他們今日還有正事要做。
前幾日遭遇山匪,秦景便想到了黎縣的奏摺可能會出意外,已經在白馬府透過驛站和自己的護衛又送回竟兩份奏摺,估計這幾日就會有消息傳來,若是協助調查山匪,他們需要儘快的完成這次皇命,然後才能騰出時間。此時已經到了冬月末,秦景總不能真的讓蘇子衿這個及笄的當事人錯過自己的成人禮。他禮物都已經準備好,就等臘月十八那天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