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京都跟咱們蜀郡就是不一樣,年年都這麼熱鬧。」
除夕夜,慣例的宮宴之後,蘇家一家團聚,蘇武和常氏一左一右護著外祖父母走在京都的稅務街上,蘇子衿跟在父母身後。
外祖母今日興致頗高,帶著女兒,偶爾還要拉著蘇子衿,一起去看稅務街大小商家準備的除夕裝飾。
裝飾最多的自然是燈籠。各種樣式,大小不一的燈籠錯落有致的掛在街道兩旁,可謂是三步一景,五步一停,讓人看的目不暇接。
稅務街最大的天福樓門口的燈籠裝飾,一向是最負盛名,或是大小出奇,或是樣式別致,此時不過入夜沒多久,就擠滿了慕名前來圍觀的人群。
蘇家一家,都不是愛出風頭的,此時只站在外圍,看著前面熱鬧的景象。
「竟然是猜燈謎,可惜,需要自己將謎底寫上去,不然,子衿倒是可以上去試一試。」
蘇子衿的一筆軟趴趴的毛筆字,自家人看得還尚且皺眉,更別提這個時候上去露怯了。
面對外祖父的調侃,蘇子衿淡定含笑,「幾個字罷了。您要是有興致,我就上去丟次臉也無所謂。」
常老太爺搖頭,「還是算了,我看人家一輩子,還沒有什麼短處讓人家拿住過呢。」
搖頭嘆氣的模樣讓人失笑。
「坐也是行,立也是行,行也是行,臥也是行,公子,這是什麼?」
人群熙熙攘攘,突然一道聲音傳入蘇子衿的耳朵。
除非傾國傾城貌,不然,這茫茫人海中,每一個都是普普通通,一眼看不到的人。但是這把嗓音,卻是格外的清涼。而且聽起來,聲音的主人應該也是知道自己的這個長處,所以一字一句的說的格外清晰,不僅僅是蘇子衿,這聲音周圍一片的人都被這嗓音吸引過去,倒不是都有什麼念頭,而是正常的好奇心,想知道這嗓子的主人是誰。
一片喜慶中,一身綠裙鑲白毛毛的邊兒,看起來格外清淡的一個清秀小佳人,眉眼含情,正帶著亮晶晶的光看著她口中的公子。
這公子也不是旁人,竟然是平丘知府崔陵川。
「那不是崔陵川嗎?大過年的,竟獨自出來了。」
蘇武順著自家閨女的目光看過去,也看到了崔陵川,隨口說了一句。
常氏卻不贊同的說到,「哪裡是一個人,那不是還帶著紅顏知己嗎?早就聽說崔公子在任上大興教化,在平丘教書三十多年的一個老秀才葬禮上,為了感激老秀才對平丘教化的功勞,特意出錢給人家風光大葬。結果老秀才的女兒為報恩自願為奴,伺候崔公子。這不,如今上京竟也帶過來了。」
女人跟男人看問題的角度通常都不一樣。
常氏這麼一說,蘇武本來沒有注意到這個丫鬟,此時也皺起眉頭,「以前看著還好,沒想到做事黏黏糊糊。」
蘇家一家略過崔陵川和他的丫鬟,看向天福樓的「鎮樓」之燈籠,一隻巨大的兔子。
明年是兔年,這隻兔子不但身形巨大,而且憨態可愛,還有天福樓的掌柜夥計在兔子底下發同款的小兔子,暖融融的身子,紅紅的眼睛,可愛的小兔子燈吸引了一群小孩子圍著掌柜的跳著伸著胳膊去領。
蘇子衿看了幾眼,又看向含笑的外祖父母,嘆了口氣,「也罷,人家都說老小孩兒,老小孩兒,看外祖父母看得如此入神,我就勉為其難去領兩個回來。」
說罷,不待家裡人反應過來,蘇子衿就一步邁過去,仗著身形的優勢伸手去領小兔子。
蘇子衿如今剛及笄,還沒有長開,在一眾小孩子中,除了身形高大一些,單獨看臉,嬰兒肥,杏核眼,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掌柜的,掌柜的雖愣了一下,還是伸手給了蘇子衿一盞兔子燈。
蘇子衿接過兔子燈厚著臉皮又伸出一隻手,「家裡老人上了年紀,就愛這小玩意兒。勞駕掌柜的再給一盞吧。」
說著,蘇子衿還伸手指了指一旁候著的外祖父母。
常老太爺見狀,拉著夫人就轉身離開,「領就領罷,指什麼?人家圖個熱鬧,還能不給怎麼的?」
沒一會兒,蘇子衿掂著兔子燈過來,一把遞給外祖父,「給,天寒地凍的,您給外祖母拿著。」
常老太爺嘴裡嘀哩咕嚕的,還是接過蘇子衿遞過來的兔子燈,爺孫兩個一人一個,提在身前,下人要接過去,兩個人都不干。
除夕夜,街上熱鬧,自然也少不了往日的茶樓酒肆。
走了一會兒,蘇家一家子進到一座茶樓,正中間的戲台之上,不知是請的哪路的名家,反正唱的讓人聽著舒坦。
「哎呦,武侯一家也來了?真是太巧了,我就說奇怪呢,今兒不管誰來,那牡丹廳我就是不想領進去,感情是心裡邊等著您呢?老太爺,老夫人,侯爺,侯夫人,還有小姐,快上請!」
掌柜的笑臉迎人,蘇家一家也樂呵呵的跟著掌柜的往樓上去。
茶樓一共三層,若是論清貴,自然是三樓,若是論熱鬧,那自然大堂,但是茶樓最好的聽曲兒的地兒,那只能是二樓。又不失熱鬧,曲兒聽的也更清晰,牡丹廳就在二樓正對戲台,蘇家一家上來,沖另外幾家點頭致意,便進到了牡丹廳。
禮大不過天。平日裡上下尊卑,今日除夕夜普天同慶,大家都沒那麼多講究,認識的點點頭,不認識的走碰頭也笑笑,這次是正理兒。
蘇武一家也沒讓下人伺候,讓他們自去玩,蘇子衿起身,給長輩們添茶伺候著。
天倫之樂不過如此。
「這嗓子,嘿!天生就吃這碗飯的。」
一折戲唱完,外祖母陶氏看到興起,一伸手,手腕兒上戴的通綠的鐲子就擼下來,伸手就要往戲台上扔。
眾人都笑呵呵的看著,蘇子衿連忙上去代勞。
這一大家子,常氏母女兩個不用說,積年的老財主出身,蘇武天生對這些首飾不敏感,外祖母陶氏雖然沒有特意說過家裡的出身,但是看這不拿東西當好的做派也知道,從小不缺。
只蘇子衿,天生愛財愛物,也不是非要擁有多少,就是見不得好東西被糟踐。
當下,蘇子衿接過外祖母的通綠鐲子,「您別費力,我來。」說著,蘇子衿代勞,將外祖母的鐲子用巧勁兒扔進正謝客的角兒的懷裡。
那角兒也是個又眼力的,冷不丁接了鐲子,當下便抬起頭拱手向樓上致謝。
外祖母笑的眉眼彎彎,擺擺手。
這除夕夜,合該天地晏晏才對。
「快,不好了,街上有匪徒!」
和樂的氣氛被打斷,外祖父母的眉頭皺起來,常氏安撫母親,蘇武眉頭一皺,蘇子衿跟父親一起,來到牡丹廳靠窗的位置往樓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