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心魔
沈時宜停下思量，看向沈寶珠，「前幾日你還說想進四皇子府，今兒又變了。大姐還是好好思量自己的想法，再來找我出面吧。」
沈寶珠聞言，頓了頓，「四皇子那裡，也是為了咱們沈家的前程，那天四皇子來接你，明眼人都看出來，他的視線只在你身上。大姐別的地方可能不懂，這點兒還是能看出來的。所以大姐也不去跟你爭了，就是王公子，我心悅王公子，還請二妹出面成全，成不成的，我都不怨你。」
沈寶珠的性子。似乎跟江氏一脈相承，都是想什麼說什麼的性子，只是比江氏多了少女的羞澀。
看著沈寶珠嬌美的面容，沈時宜有些羨慕，她能這般明確自己的心意，敢於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比自己強到不知多少。
沈時宜看著沈寶珠，其實她跟沈寶珠並無過節，甚至說話的機會都很少。
小時候，她是母親抱在懷裡，牽在手中的小公主，沈時宜則有祖母疼愛。後來祖母故去，她短暫的對自己被江氏厭棄的遭遇而遷怒過沈寶珠姐弟三人，但是如今的她已經明白過來，這姐弟三人並不欠她的，托沈兆坤和江氏的福，他們多年來，相處的機會不多，並沒有實際的瓜葛，只是有血緣名分的陌生人罷了。
沈時宜目光對上沈寶珠有些懇求的目光，直言道，「王家清流世家，王齊林王公子又被王閣老看重，他的妻子，要不家世過人，要不為人處事面面俱到，姐姐從小沒有看過旁人眼色，你的性子，應該並不是王府所求之人。」
沈寶珠到底臉皮薄，被沈時宜說不合適，目光中第一時間升起失落，江氏卻不理會沈時宜的話，直接斥責沈時宜，「你就牽個線，別的不用你管。這男女之間，哪裡有那麼多考量，看對眼兒就行了。不然，憑你這呆性子，哪裡能入當今陛下的眼，還不是四皇子對你動了心思？怎麼，你這般獨的，都能入四皇子的眼，你姐姐就不能讓王公子看中？她比你強出八百倍去！」
江氏直接又坦率的說辭，讓沈寶珠又重新燃起希望，她從江氏身邊，徑直來到沈時宜跟前，用希冀的眼神看著沈時宜，「二妹，大姐小時候對你不好，甚至嫉妒你得祖母寵愛，但是咱們姐妹，並沒有旁的衝突。若是你能助我，就請你務必幫我這一回。」
直接的人是不是過的更痛快些？沈時宜看著面前的沈寶珠和她身後，幾乎坐不住的江氏想到。
「明天宮宴，請的都是當朝重臣。王閣老應該會帶他最看重的晚輩一起去。大姐就跟我一起去吧，我只幫你到這裡，當然，若是我猜錯了，那只能說大姐跟王公子，沒有緣分。」
沈時宜言盡於此，沈寶珠已經滿臉感激的笑出來，伸手想握住沈時宜的手，卻被沈時宜側身閃開，沈寶珠沒有在意沈時宜的冷淡，還是感激到，「你這次幫我，大姐記在心裡了。」
沈時宜皺眉，「不用，我先走了。」
沈時宜向江氏一禮，直接離開。
江氏這才從椅子上起身，抓住女兒的手，「好在她那個古怪的性子開了竅，不然，我非鬧得的她不得安寧也要助你。」
「娘！」沈寶珠拉著江氏的手撒嬌，「二妹從小不愛說話，哪裡古怪了。你不要總是沖她發脾氣。」
在沈寶珠心中，父母都是天底下最好，最和氣的人，除了面對沈時宜時，會暴躁一些。如今她得沈時宜助力，自然想在母親面前為沈時宜說句話。
江氏拍著大女兒的手，「你不知道，我的兒。她隨了你祖母，眼珠子不轉，都十八個心眼兒。那陰沉樣子，哪裡像個女孩兒？都是讓你祖母將性子養左了，女孩兒自該像你這般，直率天真，錦衣玉食才好。你放心，母親那裡還有一套壓箱底的首飾，是你父親當年提親的時候，送來的，說是沈家的傳家寶，明兒給你裝扮上，保准王公子一眼就看見你！」
江氏和沈寶珠的和樂融融，從背後鑽入沈時宜的耳朵中。她腳步不停的出了西院兒，回到自己書房。
琉璃燈盞之下，沈時宜手中的毛筆字已經寫了幾大張，還是沒有停下的跡象。
桌案旁，小翠小紅兩個，已經趴在堂屋的桌子上，打瞌睡打的歪七扭八。
冬天的夜，比四季任何時候都要安靜。沈時宜又一張大字寫完，手覺得酸了，才終於停下來。
整整幾大張，都是一個「靜」字，但是她的心卻久久不得平靜。眼前腦海，總是出現一幅幅畫面。有剛剛在西院兒，江氏和沈寶珠那副理直氣壯，說出自己訴求的畫面，還有自己一時恍然，竟然答應的畫面。甚至不知為何，想到在津門時，會賓樓那次，第一次見到秦瞻的畫面。
沈時宜自小耳聰目明，她的呆，更多的時候，是避免麻煩的主動迴避。
在遇到秦瞻之前，沈時宜面對任何人，包括石頭，都會在心裡思量這個人的底細，該如何對待，如何施恩，如何操控。這是她從小會在心裡思量的事。江氏說她呆，說她心思多，其實說的很準，她看著呆，其實腦袋在思量一些事情，然後本能的選出最適合最省心的辦法，跟旁人相處。
只那次在會賓樓，沈時宜踏進會賓樓之前，會賓樓大堂之上，目之所及的所有人，都被沈時宜看在眼裡。第一次見到秦瞻那冷淡挺直的身影，沈時宜的眼神就不由得瑟縮了片刻。隨即便不動聲色的移開目光。
她並沒有秦瞻那種，目光灼灼看別人的底氣。也沒有沈寶珠這般，看上就爭取的氣勢。
她今天跟沈寶珠說的婚配考量，也是她說出來勸退沈寶珠的冠冕堂皇的話。
雖然她覺得江氏是個沒心沒肺之人，但是，意外的，母女三人，都是相信一見鍾情的人。
若不是隱秘的心思，沈時宜不可能會跟著秦瞻，順水推舟的來到京都。
今晚，江氏和沈寶珠那理直氣壯的模樣，讓沈時宜將見到秦瞻那時開始，一幕幕的隱秘心思翻湧上來。沈時宜又鋪開宣紙，一個個「靜」字寫出來，讓自己將這心思壓下去。
她雖然總是表現的坦蕩，但是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她的小心思讓她覺得，自己配不上秦瞻。她多想在第一次見面之後，就像沈寶珠這般，將自己的心思說出來，但是她的迴避的性格，讓她下意識的裝傻。一直到現在。
沈時宜越寫心思越亂，自己壓抑的心思翻湧，又突然湧現出對江氏的憤恨和沈寶珠的嫉妒。憑什麼她們可以這般底氣十足？明明為人處事，差勁的很！
「小姐，你怎麼了？」
小翠迷糊的聲音將沈時宜喚醒，她這才發覺，自己的「靜」字越寫越差，從一開始的整齊，到後來的扭曲。
沈時宜扔下筆，看向小翠，「你們去歇著吧。」
小翠知道自家小姐心思重，不喜歡跟旁人說太多，每次有什麼事，都是自己默默消化。因此，跟小紅一起，一步三回頭的走出書房。
「小姐總是這般憋著自己，這可如何是好。」
小翠性子大大咧咧，但是卻是個通透的。看著書房的燈光，擔憂的跟小紅說到。
小紅看了一眼書房的燈火，「以後就好了。父母不慈，不是有四皇子嗎？以後小姐有了身邊人，有了可以說話的人，會越來越好的。」
書房中，沈時宜閉了閉眼，重新鋪上宣紙，將凌亂的心緒撫平，一個字一個字的再次開始書寫，這一次，她手下的「靜」字，似模似樣，堪比一開始寫的那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