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之所以會面面相覷，是因為老蓋瑞提到了一個禁忌的詞彙，那就是惡魔。
「居然是惡魔嗎？」
雷驍緩緩深吸了一口氣，目光愈加凝重。
這個詞彙，雖然自己在人族地界就早已聽過，甚至自己曾經還被稱之為魔影領主，但在當時，自己其實並不知道惡魔具體指的是什麼。
直到在擊敗了邪神選之子後，自己通過進一步對空白時代前兩個紀元的調查與研究，這才得知，惡魔與邪神選之子一樣，都是邪神的眷屬。
當年，在邪神們蠱惑與侵蝕萬族的時候，惡魔便是邪神的得力助手與先鋒，堪稱左膀右臂。
而邪神選之子，雖然也算是邪神的爪牙，但大都受到惡魔的驅使，根本無法直接面見邪神。
最為關鍵的是，就算是最孱弱的惡魔，據說實力也至少達到了半神層次，其中出類拔萃者，更是邁入了神之領域，足以與神祇正面抗衡。
由此，當老蓋瑞提及惡魔的時候，在場眾人會驚訝萬分也就不足為奇了。
因為這可是當年差點兒就協助邪神毀滅了太陽紀元萬族的存在啊，無論是在何種古代典籍與文獻的記載中，都是兇殘與危險的化身。
「老首領，那接下來又發生了什麼？」
雷驍收斂心神，詢問道。
「關於惡魔的一切，吾也是有所耳聞，所以在發現了這些不詳之物後，便是立即退出了那座古代遺蹟，並且做出了將其永久封鎖的決定。」
老蓋瑞蒼老而沙啞的回應聲響起，繼續說道：「吾清楚地明白，就算是其中存在著極為珍貴的天材地寶、甚至是其他物品，也絕非是吾等所能夠踏足的領域，將其塵封是最好、也是惟一的選擇。」
聞聲，眾人均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老蓋瑞說得沒錯，在神祇們早已經離萬族而去的群星紀元，也就是空白時代後的今天，如果真的有惡魔重新現世，那必將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浩劫。
念及此處，眾人的面容上又是湧出了一抹不解。
既然這位斷谷聯盟的老首領當年果斷選擇了塵封那座惡魔古代遺蹟，那為什麼又會發生之後的事情？老首領剛才所提到的扭曲的渴望又是怎麼回事？
就在眾人疑惑之時，老蓋瑞充滿了滄桑的蒼老聲再次響起，揭示了問題的答案。
「在做出了塵封的決定後，吾立即率眾著手部署魔法禁制，只有這樣，才能夠徹底將古代遺蹟封鎖。」
「但魔法禁制的部署畢竟要花費很長一段時間，絕非是一日之功，並且還需要在地下遺蹟內進行魔法水晶的鋪設，作為魔法禁制的根基，所以一直都是吾親自參與，以防有強者誤入遺蹟深處。」
「在一開始的時候，一切進行得十分順利，直到有一天戰事告急，我斷谷聯盟的將士在與二流勢力接壤的邊界上屢屢受挫，甚至連副首領都殞命在了對方手裡。」
「不得已之下，吾只得趕往前線主持大局，將塵封結界的事宜交給了一直跟在吾身邊的小兒子沃特斯，當年他正值壯年，也曾經跟隨吾打了不少勝仗，在各個方面均是頗有建樹，也深得吾的信任，沒想到卻……」
話及此處，老蓋瑞的骸骨身軀開始微微顫抖了起來，一時說不出話來。
聽對方說到這兒，雷驍在與洛里斯、席娜等人面面相覷之餘，已經是猜到了事情的答案。
在這之前，老蓋瑞就曾經提及過，他的子嗣當中有一位因為自食其果而亡，說得必定就是這位小兒子沃特斯了。
「沒錯，想必諸位都已經猜到了，在吾離開之後，正是沃特斯受到了蠱惑，最終前往了遺蹟最深處，親手喚醒了沉睡在那裡的巫妖們。」
老蓋瑞重重嘆息了一聲，繼續開始描述了起來。
「當吾得到這個令人錯愕的消息的時候，是邊界剛剛穩定的第二天。」
「根據唯一一位從古代遺蹟里逃出來的聯盟將領所回憶，直到事情發生前的那幾天，沃特斯一直就有些神情恍惚，嘴裡經常是念念有詞，不知道在和誰說話。」
「而聯盟里留守的其他將領見狀，紛紛上前詢問的時候，沃特斯卻又恢復了正常，只是說在背誦咒文，再加上其平時穩重成熟，也就沒有引起其他人的重視。」
「直到事情發生的那一天，沃特斯突然宣稱，有神祇在遺蹟深處等待，可以大幅提升在場所有人的實力，而後便是不顧眾人勸阻，帶著親信們執意走進了從未踏足過的遺蹟深處。」
「無奈之下，在場的其他人也只得跟隨保護，但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這將是一切毀滅的開端。」
「當時，那位僥倖逃出來的聯盟將領跟在隊伍的最後面，他分明看到，在古代遺蹟最深處大殿的牆壁上，鐫刻著成千上萬個與正常人無異的黑袍法師。」
「而在最後面，則是屹立著一個模糊到看不清的巨大雕像，足有一座小型城堡那麼大，雖然看不清雕像的模樣，但還是令人頓感不安與驚懼。」
「聯盟將領的視線剛剛從詭異雕像上移開，沃特斯已然跪倒在了那模糊一片的巨大雕像前，再度開始了胡言亂語，確實就像是在念誦某種咒文一般。」
「伴隨著沃特斯的聲音愈加高亢與狂熱，整座大殿都開始劇烈震動了起來。」
「就在眾人意識到情況不妙，準備上前阻止的時候，只見一道妖異的黑色光芒從沃特斯與親信們的周遭升騰而起，待到光芒漸暗，沃特斯等人已然是血肉模糊躺了一地，就像是被某種怪獸啃噬了一般，完全失去了生機。」
「大驚之下，沒等其他聯盟的將領與強者們反應過來，周遭那些鐫刻著黑袍法師的牆壁也是黑芒大盛，緊接著，成千上萬個黑袍法師便是從牆壁里走了出來，紛紛摘下了兜帽，露出了一張張乾屍一般猙獰的枯槁面容，眼窩血色光輝閃爍。」
聞聲，席娜在面露驚異之餘，忍不住詢問道：「這麼說來，那些黑袍法師就是被喚醒的巫妖？而沃特斯之前的舉動，就相當於一種獻祭？」
「正是這樣，直到此時，那位聯盟將領這才發現，那些巫妖根本就不是鐫刻在牆壁上的，而是將牆壁作為了偽裝工具，因為在巫妖們甦醒後，牆壁上均是留下了一個個相應的人形輪廓，它們就像是雕塑一般隱藏在了那些紋路中。」
老蓋瑞重重點了點頭，回應道：「而後的事情就顯而易見了，巫妖們獰笑著發起了攻擊，將整個大殿變為了一片煉獄，只有那位聯盟將領在慘叫聲與獰笑聲中僥倖逃了出來。」
「沒想到事情居然會是這樣。」
聽到這兒，洛里斯緩緩深吸了一口氣，獅臉上滿是凝重與肅然。
面對著上萬個巫妖突然發起攻擊，當時那些斷谷聯盟強者的絕望顯而易見，因為巫妖的實力最低也在五階層次，就更別說全都是最為凶戾的禁忌術法使用者了，由此可見一斑。
「說到底，都是沃特斯太渴望實力了，這才在對方的蠱惑下打開了禁忌的魔盒，也怪吾，不該將沃特斯留在那裡，更不該讓他主持大局。」
老蓋瑞的聲音中充滿了悲愴與淒涼，又是重重嘆息了一聲：「至於接下來的事情，那就不言而喻了。」
「當吾率領精銳將士們返回的時候，不單單是整座古代遺蹟連同周邊封鎖的兵營，就連周遭的幾座城池也沒有倖免，全都成為了巫妖們肆無忌憚橫行的地界。」
「那些可怕又邪惡的傢伙們就猶如會使用死靈術的蝗蟲群一般，所到之處寸草不生，遍地廢墟，將見到的所有人全都化為了死靈。」
「而吾率領的精銳大軍雖然在一開始占據了上風，但最終還是敗下陣來，因為死去的將士們全都被化為了死靈，將劍鋒揮向了剛才還在並肩作戰的袍澤。」
聽老蓋瑞說到這裡，雷驍微微頷首，一副感同身受的神色。
記得在空青鎮與夢魘騎士對決的時候，自己就曾經見過這幅可怕的場景。
當親眼看到剛剛還在同進共退的袍澤被化為了骷髏戰士，進而開始兇狠對著自己兵刃相向，無論是在心理上，還是在戰局上，都將會對將士們造成巨大的打擊。
可以想像，那上萬的巫妖在最初時候可都是沒有死靈操控啊，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倒地的屍體。
「直到最後，吾開始節節敗退，身邊的主要將領與其他子嗣也相繼戰死，以至於整個聯盟也幾乎都成為了對方的天下，就僅剩下了這座建立在都城之上的地下城。」
老蓋瑞充滿了滄桑與黯然的聲音再次響起，又看向了身旁的石精靈，聲音這才柔和了一些：「也正是在建造地下城的過程中，吾意外使用祖傳的「真理之鑰」打開了悠悠所在的「真理之門」，最終將悠悠收為了孫女。」
聞聲，在場的眾人均是有所動容。
雖然老首領說得輕描淡寫，但從字裡行間中不難聽出，在最初的小兒子沃特斯殞命後，前者在節節敗退、無法守護家園的同時，也失去了自己的其他子嗣，無疑是走進了徹頭徹尾的絕境，而悠悠的出現，也算是這位風燭殘年老首領的唯一慰藉了。
「諸位不必如此，吾之所以淪落到今日這般地步，也只是咎由自取罷了。」
老蓋瑞的下頜骨又是張了張，盡力作出了一個苦笑的表情，接著說道：「只是吾愧對斷谷聯盟的人們與將士們，作為聯盟的首領，是吾親手將災禍的種子埋下，並且最終無力阻止，導致了毀滅的到來。」
「首領，這不怨您，我等都願意與您奮戰至最後一刻，當年如此，現在亦是如此！」
老蓋瑞此話一出，周遭的其他斷谷聯盟強者們紛紛上前一步，異口同聲道。
看到了這一幕，雷驍等人不由得均是再度有所動容。
由此不難看出，這位老首領確實極受愛戴與尊重，奈何巫妖太過於強大與霸道，否則斷谷聯盟現在無疑將是一股極為強大的勢力。
就在眾人想到這裡的時候，老蓋瑞一邊輕輕拍了拍周圍斷谷聯盟強者們的肩骨，一邊又開始描述了起來。
「不瞞諸位，在選擇悠悠構成密法的時候，吾等已經是走入了絕境，所以吾拼盡全力，也想從這其中找到獲勝的希望，哪怕只是一絲一毫。」
「經過一系列的嘗試，吾最終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在體內注入神聖刻印這種方式，吾等就算是隕落至此，成為對手操控的死靈，也要趁著對手不注意的時候，再給對手致命一擊！」
老蓋瑞的聲音堅定不移，響徹在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畔：「而接下來的事情，諸位就全都知道了，雖然計劃有些變化，吾等並沒有立即甦醒，但能夠與諸位在今日相識，無疑也是所有努力都沒有白費。」
「老首領客氣了，能夠聽到這樣這段史詩級的故事，找到當年的事情真相，倒是我們不虛此行了。」
雷驍重重點了點頭，而後面容上又是湧出了一抹不解，詢問道：「話說回來老首領，恕在下直言，既然沃特斯是在受到了蠱惑後，這才將巫妖們喚醒的，那他究竟是受到了誰的蠱惑？」
雷驍此話一出，席娜與洛里斯也紛紛將疑惑的目光投射了過來，這也是他們心中的最大疑問。
「不瞞人族陛下，這也是吾當年最大的疑問，按照那位倖存聯盟將領的說法，那些巫妖確實是在沃特斯獻祭後被喚醒的。」
老蓋瑞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骨，回應道：「因此吾分析，或許是在吾等探索遺蹟的時候，就喚醒了其中的某個巫妖，而沃特斯這才受到了那個巫妖的蠱惑，最終釀成大禍。」
「可是老首領，巫妖似乎並沒有這般蠱惑人心的力量。」
洛里斯微微皺眉，不由得開口道。
「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我想到了另一種可能。」
雷驍接過了話茬，眉頭愈加緊皺道：「你們還記得倖存聯盟將領提及過的，那個看不清外形的巨大模糊雕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