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柔弱不能自理的嫂嫂
那孩子見到那麼多人盯著他瞧,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一個勁兒地瑟縮著,靠在自己母親的身後,在老媼的提醒下才低著頭給廳里坐著的眾人磕頭,只是大約也沒人教過他,行的禮也不對,不過此時也沒有人會想要在這種小事上追究。
衛老夫人身邊的老媼用一塊小糕點將人哄到自己身邊來,然後擋住楊婆子哀切看向孩子的視線。
「楊婆子,這可是你最後的機會了,你還不說實話嗎?」
楊婆子低著頭良久不肯說話,廳里的所有人都在等著楊婆子的供詞,當然對於大房二房的人是無所謂的,這是一場三房、四房和五房之間的鬧劇,無論最後揪出的人是誰,對於大房和二房來說,也無非就是飯後平添一些笑料和談資罷了。
楊婆子在長久的沉默之後,終於下定了決心一般,手指顫顫巍巍地指向陳氏,「是陳夫人給了我一些錢銖,讓我時不時傳些五房的壞話而已。」
此話一出,陳氏的臉色都白了,直接大呼冤枉,眼淚如珍珠掉線了一般,簌簌地從眼眶裡掉落下來,「你這個婆子,怎麼還亂攀咬人呢!我們三房和五房之間可沒有什麼深仇大恨,我何必做這些費力不討好的事情呢!叔公、叔伯嬸娘可要相信侄婦啊!」
「夫人給婢子的錢銖我才抵給了藥房裡,一共是十吊子,正好是婢子兒子一年的藥錢。」楊婆子言辭懇切,「陳夫人身邊的七女遞的話,她說這是夫人給的賞,若是差事辦好了,還有賞。
婢子也是被錢迷了心,那藥房裡成日來催,若是再不付藥錢,只怕就不能給婢子的兒子抓藥了。婢子也是沒辦法了。」
「你這話也是好沒道理,你有什麼證據說是七女同你遞話的,你一會兒說是四房讓你乾的,一會兒說是我讓你做的,這會兒又改了說是七女讓你干那些黑心肝的事情。
你若說是我三房裡出的銀錢,那你倒是說說,那錢上又沒有印記寫著是我給的,說不定是你這個見錢眼開的黑心婆子偷竊了家中的銀錢也未可知。」陳氏求助地看向喬瑞,「瑞弟是知道的,自從弟妹走了後,我待暉兒也如同自己的孩兒一般,五房的嬸母與我沒有什麼過節,我害嬸母做什麼呢!」
那哭聲哀切,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而哭訴無門,而喬暉也似乎感受到了陳氏的悲傷,小孩子雖然不懂大人之間的機鋒往來,卻也有著最直接的判斷力,那就是誰陪伴他最多,誰對他最好。
喬暉懵懂地拿著手中的帕子給陳氏擦著眼淚,輕輕靠入陳氏的懷裡,笨拙地、一下一下輕柔地拍著她的背,就如同平日裡陳氏如此安慰他時候的樣子,小聲又含著哭腔道,「大娘別哭了,暉兒會乖的,不惹你生氣。」
「大娘不生氣,大娘是心裡難過。」
難過什麼,難過這偌大的家中,她輩分雖不大,可也是這家中的一個少夫人,如今卻被一個婆子當著眾人的面攀誣,如何不難過無助呢?
比起一個女人柔弱無助的眼淚,再加上一個童真稚子真情流露的哭泣和安慰,誰也沒有辦法說自己不被觸動。
畢竟這人的天性也是如此,誰弱便會天然對誰多上幾分憐憫和相信。
連里正也動了惻隱之心,此事追究到這裡了,誰也拿不出物證來蓋棺定論,一個隨時會反口的僕婢,說的話也是真真假假的,不能作為人證來用。
「行了,亂糟糟的,還要聽這個僕婢滿口胡言說到什麼時候去?」里正厭惡地看了楊婆子一眼,「這樣的僕婢一早發現就該捂住嘴發賣了才是,還由得她在這裡挑唆是非,鬧得人心不安、幾房手足之間互相猜疑。快快打發了才是,四房侄婦,你房裡鬧出來的事情,你自己拾掇乾淨吧!」
衛老夫人心裡有些不服氣,「叔公難道覺得還是四房……」 「還嫌不夠丟人?」里正也動了怒氣了,「難道這僕婢不是你四房買的?」
既然是四房的人,就算這個楊婆子真的是被人收買的,只要找不出證據來能讓人心服口服的,那四房就是捏著鼻子也得在這個事情上自認倒霉。
里正語重心長道,「你是長輩,有些事情下面的小輩們都看著,別失了體統。」
衛老夫人要強了一輩子,不願意讓小輩們看了笑話。
一場審問最終就這般潦草收尾,衛老夫人就算再心中不甘,卻也只能忍了下來,而陳氏看似大獲全勝,卻也惹了一身的懷疑。
楊婆子的哀嚎聲傳遍了整個喬家,據那些被叫過去陪著觀刑的僕婢的說法,有好幾個下人都直接被嚇吐了。
那杖刑打得皮開肉綻,有一截骨頭都給打碎了,楊婆子連二十杖都沒挨過,就直接就斷了氣。
去觀刑的好多僕婢臉都是刷白著回去的。
連楊婆子的兒子也直接被發賣出去,沒有留在府上。
沒了親娘庇護的孩子,在這個亂世之中還能如何活下去呢?
喬瑋問孫安,「這一場戲,你看明白了嗎?」
孫安點頭,可她還是覺得這樣的處決還是有些過於草率,明明那陳氏絕對脫不了干係,卻最終只能不了了之,讓她輕易就躲逃過去了。
「她很聰明,道理會搏輸,但是眼淚卻幫她搏贏了這一局。」喬瑋也不得不感慨,「一個是她,一個是謝春弗,都是這樣的路子。」
柔弱真的是她們天然又好用的武器,在一個沒有監控的年代,有時候真相是不重要的,誰能獲得更多情感上天平的砝碼,誰就能擁有更多的信任感。
孫安明白喬瑋的用意,她將來面對謝春弗的局面,想必也會如今日的衛老夫人面對陳氏一般,難纏且棘手。
「嫂嫂……難道就無解嗎?」
「那你想想,如果是你,你該如何應對,想明白了,明日來告訴我一句。」
喬瑋看向床邊醒著的喬母,她想給喬母最後一次選擇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