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剛亮,喬瑋便被喬母等長輩從被窩裡挖了起來,沐浴更衣,然後被按在鏡前老老實實地打扮起來。喬家這一支沒有男丁,喬父為了撐場面,腆著臉求了本宗的叔伯兄弟來皖城,算是給喬瑋的婚儀添一些喜氣。
給喬瑋上妝的姚夫人便是本宗堂叔的嫡妻,一邊為喬瑋塗脂抹粉,一邊說著吉祥話,喬瑋表示自己不甚聽得懂,但知道都是夸自己的就行。
穿好婚服後,便已然到了午膳時分,賓客陸續到了,也都在廳堂上用著膳食,但身為婚儀主角的喬瑋卻不能用膳。
「婚服貴重,若是出恭弄髒了,或是沾染了污氣,那可就不好了。」
於是連水也不給喝了。
果然從古至今辦婚儀,享樂的都是來熱鬧的賓客,受苦的只有婚儀的當事人。她穿越來之前雖然沒結過婚,但也是當過伴娘的。
化妝、穿禮服,踩著高跟鞋幫新娘一起迎來送往的,到了婚禮也吃不上飯,還得幫忙一起端盤子陪敬酒,若是遇上喜歡鬧事的,還得陪著喝酒玩耍。
本以為古代的婚儀不會這麼疲累,哪裡知道有繁文縟節更是折騰人,重點是也不讓吃飯。
好容易忍耐到了黃昏時分,小夜來報,說是孫家的車輦到了。
當然了,婚儀也是免不了有攔門這一道坎的,喬家本宗的公子們與孫權並不相熟,也不好為難太過,只出了幾道題,聽孫權答極好,又有厚實的紅封討人情,也就高高舉起輕輕放過了。
到了新婦的門前,照例還要有一道攔門,喬瑢紅著臉站在門前,帶著幾個喬家本宗的姑娘守著,她著實還不太習慣在這麼多人面前拋頭露臉。
「聽聞孫將軍善舞雙戟,不知今日可有幸得以一觀?」
廬江向來民風剽悍,有著躁勁、果決、惡鬥、視死如歸的舊風,,便是號稱小霸王的孫策,數年來在江淮一帶也吃了不少廬江軍的虧,便可知廬江尚武之風盛行,最是崇拜勇武之人。
孫權對這個「考題」也並不意外,有周瑜這個「廬江軍師」考前瘋狂預測考題,孫權也是早有準備,當下便讓幼燁去取自己的雙戟來。
這般爽快的行事,引得周圍賓客一陣叫好,其實武藝是否高強尚在其次,敢打敢拼的膽色才最讓人欽佩。
陳武也上前一步,「既是當眾舞雙戟,一個人豈不無趣,在下是陳子烈,廬江松滋人,善使短槍,不若在下和將軍同舞,給大家助興,豈不熱鬧。」
聽聞此話,眾人便更是迸發出一陣掌聲,「廬江兒郎,真是好樣的!」
此時,周瑜也不甘示弱,「子烈與仲謀對陣,在下並無這樣的本事,願以一曲《破陣》,為諸位助興,上琴!」
「曲有誤,周郎顧」的名聲廬江誰能不知道,一手琴藝更是出神入化,今日不僅能看到孫陳將軍的對陣,還能聽到周瑜琴曲,在場的賓客紛紛都在直呼不虛此行!
七弦古琴通身沉色如墨,一如它主人的古井無波。只是一聲琴音破空而出,宛若古劍出鞘,帶著浩然正氣震動著人心。
場下的《長河吟》聽得人熱血涌動,場上槍戟相擊,鏗鏘有力,引得眾人都在拍掌叫好。
喬瑋偷偷地透過窗縫朝外看去,兩個男人正戰至正酣,陳武的力氣勝過孫權許多,招式也更充滿著殺氣。
孫權並不著急進行進攻,以守為攻將陳武的每一招攻勢都化為虛無,然後找准機會反覆試探陳武的底線。
喬瑋也看得十分盡興,孫權看似弱勢卻始終沒有真的讓陳武占到什麼便宜。
這對陣比試的局要打得精彩,需得雙方勢均力敵才能好看,否則不論哪一方單方面碾壓對手,都顯得無聊了些。
場上的局勢從一開始的陳武強孫權弱,在孫權的持續防守之下,開始變得五五開,最終孫權竟隱隱開始占據了上風。
而周圍的看客也被這場上的局勢吊起了胃口,有給陳武鼓氣的,也有給孫權助陣的,好不熱鬧。
喬母不大看得懂這場上你來我往的都在鬧些什麼,「瞧著孫將軍的武藝竟絲毫不弱啊!」
喬瑋心想,孫權在戰事上聲名確實不顯,所以很多人都覺得孫權是個戰五渣。
但其實蘇軾一句「親射虎,看孫郎」便可知,一個能和老虎打架的人,武藝怎麼可能會渣嘛!
喬母看著喬瑋臉上一副與有榮焉的神情,不由得打趣道,「夸的是孫將軍,又不是在誇你,瞧這得意的模樣,可真是不害臊。」
周瑜一曲畢,孫陳二人也各自收手,但這一場對戰打得二人都十分痛快,賓客看得也是熱血沸騰,連連讚嘆,對孫權的認可和欽佩也上升了一個台階。
亂世之中,誰能不敬佩少年英雄?
孫權回頭的時候,正與藏在窗後的喬瑋撞個正著,四目相對,他朝著她露出一個明朗的笑容。
喬瑋竟被看得多了幾分羞澀,用扇面輕輕遮擋,退到了內里。
她自己選的人,可是個實打實的當世豪傑。
門外的喬瑢已經激動得漲紅了臉頰,周瑜緩步上前,「小喬姑娘,可迎新婦否?」
喬瑢微微側身半步,「孫將軍英豪之氣,令人欽佩。」
孫權令人收好雙戟,整理好幾分褶皺了的婚服,意氣奮發地走上前去,「夫人,為夫如約前來迎娶你了!」
眾人發出陣陣呼哨聲,都在為孫權歡呼。
門應聲而開,門裡站著盛裝打扮的女子,只是一柄團扇上貼滿了金片打造的鳳凰圖樣,也遮擋住了她的面容。
但團扇後微微露出的雙眸含情帶笑,風情無限。
即便孫權並不是第一次見到這雙眼睛,依舊會為之心生一顫。
喬瑋迎著夕陽的金黃朝著孫權一步一步堅定的走去,將右手輕輕放入孫權寬厚的手掌之中,「夫君,妾亦如約而至了。」
喬瑢緊緊咬著下唇方能忍住不在這大喜的日子落淚。
手邊忽然遞來一方帕子,「哭花了妝可就太可惜了。」
喬瑢沒接這帕子,反避嫌般地挪了步子。
周瑜悶聲笑了兩聲,隨在孫權身後,緩緩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