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現實的人
這幾年聾老太太的身體不好，她的起居主要由一大爺夫妻倆照顧著，有時李家、何家也跟著搭把手。
今天晚飯既然李家負責了，鄭翠萍要去和一大媽打聲招呼，這年頭誰家糧食都精貴，能節省一頓是一頓。
進了一大媽家的屋子，說完了送飯的事，她也沒著急走，兩人在那嘮起磕來。
一大媽感慨的說道：「李嫂子，你算是熬出頭了，大小子現在是大學生，工資也漲上來，這將來的日子越過越紅火。」
不怪她如此感慨，誰能想到院裡最窮的李家還能打個翻身仗呢，那可是大學生呀，一千個人裡頭也出不了一個，李家這是積了多少德，才讓文曲星落在他們家。
你看看早先還到處借錢借糧呢，現在不僅饑荒還得差不多，還有餘力接濟老人，這要擱在幾年前，那是想都不敢想。
鄭翠萍連忙擺擺手說道：「這才哪到哪呀，大小子還要學個三四年才能工作，底下兩個小的也還不懂事，早著呢。」
一大媽不認可的反駁道：「話可不是這麼說的，李想現在不等於拿工資了嘛，你之前累死累活也就拿個18塊錢，再說伱家李霞還不懂事啊，那家務活不都是她幫著幹嘛，就這還要怎麼懂事啊，我看那小的也是個機靈鬼，說不定跟他哥一樣也能當個大學生，到時候啊，你這日子過的比蜜還要甜。」
「萬事哪有想的這麼簡單呀，這幾個孩子啊，一天沒成家立業，那就都是操不完的心，且得熬呢。「
見著院子裡別人家飯桌都支了起來，鄭翠萍截斷話頭告辭離開，回去的路上，才放縱笑意在臉上綻開。
一大媽平時是再老實不過的人，竟然還會講奉承話，這老實人一旦嘴甜起來，真是哄死人不償命。
想到這，鄭翠萍心裡既有得意又有些酸澀，看著昏暗的天空無聲傾訴道：「勝利，你看人可真是現實。」
晚上，李家的飯桌上一派和諧。
就算桌上只有兩道菜，也不妨礙一家人吃的噴香，肉菜李想並沒有怎麼動筷子，雖然他平時吃肉的機會也不多，但是學校的伙食比家裡稍微強些，要不是這菜只限一人一份，他高低拿個臉盆過去，帶回來讓家裡人吃撐。
大妹和小弟吃的是頭也不抬，他夾了一筷子菜放到李母的碗裡，做母親的總想把好東西留給兒女，對於大兒子的舉動，她端起碗想要避讓。
同時還作嫌棄的樣子說道：「別夾給我，你自己吃，我不愛吃這些。」
「哎呦喂，這年頭我還沒聽說過誰不愛吃肉的，媽，你要找理由也找個靠譜點的。」李想邊說著不顧她的阻攔又夾了一大筷子。
李母端著碗被大兒子這副強盜作派給逗笑了，用筷尖虛點了點他，一副拿他沒辦法的樣子。
夾菜的時候她注意到大兒子右邊的袖口已經破損起邊的厲害，剛起的笑意又被壓了下去，她皺起眉說道：「待會把衣服脫下來，先把這袖子給修補下，下個月想辦法攢點布給你做件新外套。」
李想連忙搖頭拒絕，說道：「衣服補補就能穿，用不著新的，我聽大妹說咱家這個月就能還完饑荒，下個月你們吃好點。」
「那不行，大學生就該穿的體面一點，破破爛爛的補丁滿身像什麼樣子。「李母想也不想的就回絕了。
「咱們學校那衣服上帶補丁的一抓一大把，誰也沒覺得這不夠體面啊，吃穿住行這塊我自己能解決，你就別操心了。」
李母知道大兒子是個有主見的，再爭下去他也不會鬆口答應，盤算著自己先偷偷攢布，最後做成衣服你還能不穿扔了不成。
這時李小弟已經把自己碗裡的飯菜消滅了乾淨，覺得肚子還能再塞點兒的他，一邊繼續往嘴裡塞食，一邊鼓著腮幫子插話道：「媽，我哥不要新衣服，你給我做唄，老穿姐姐的舊衣服，棒梗他們都笑話我。」
「吃還堵不住你的嘴，咱倆的帳還沒算完呢，你還敢提棒梗。」
李小弟不提還好，一提棒梗就想起下午幾個孩子乾的混帳事，李母又開始火冒三丈，甩起筷頭在他頭上敲了兩下。
就這還覺得不夠，發狠話警告他：「以後再讓我逮到你跟這幫孩子做壞事，哪只手做的就砍掉哪只，反正不學好的人要手也沒用，給我記住了沒。」
「記住了。」李小弟眼裡儘是委屈，含著眼淚答應。
李霞在旁一直默不作聲，只是拿筷子撿著碗裡的肉絲夾給被打的弟弟以作安慰，同時她也在想，小弟這麼傻到底是像誰，咱家沒人這樣啊。
等吃完飯收拾乾淨，李小弟被早早的趕去睡覺，外屋只剩下三人。
李想坐在凳子上斟酌著接下來的話要怎麼說，事關大妹的前途，還是早作打算為好，至於李小弟的年紀還早，到時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把眼前問題解決再說。
「媽、大妹，我在學校得到一些內部消息，具體內容我不能和你們說，你們也一定要做到嚴格保密，你們得相信我所做的決定都是為咱家好，為了你們好。」
「到底什麼事呀，說的這麼嚴重。」李母的心被大兒子這番話一下子給提了起來。
李霞更是沒想到這事跟自己密切相關，看著大哥嚴肅的表情，她的心也開始七上八下。
他嘆了口氣，緩緩的說道：「明年大妹中考的時候，目標只能定為中專，還有大半年時間夠你學習衝刺，也正好考慮接下來想學什麼專業。」
「這中專雖然也挺好的，可是咱家小霞學習成績一直不錯，你這個哥哥多給輔導輔導，就算大學不行那大專也可以呀，怎麼就要去考中專呢？」
李母一臉不解，不是因為家裡出了個大學生，她就變得貪心自大看不上中專生，認為人人都能上高中考大學，事實是女兒的成績一直在學校名列前茅，老師家訪的時候就說過，這孩子聰明性子也沉得住氣，能在這條道上走得遠。
李霞握住李母的手安撫道：「媽，你別激動。」
然後她轉過頭看向李想，眼神堅定沒有一絲遲疑。
「大哥我聽你的，明年考中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