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8章 台前(上)
英國,倫敦。
英國政府早就獲知了華沙起義的消息,但首相德比伯爵對此不抱樂觀態度,他並不是很想在此時招惹俄國人,因為此時英國的麻煩已經夠多了。
光是國內的金融危機、工業蕭條、鐵路降溫、不斷蔓延且無法治癒的馬鈴薯晚疫病、愛爾蘭人、憲章派、工人失業就已經讓他焦頭爛額了。
最近馬鈴薯晚疫病已經蔓延到蘇格蘭地區,這一次地方官和媒體依然還想用對付愛爾蘭人那套說辭,將天災說成是對缺乏道德的懶惰者的懲罰。
但蘇格蘭人可不是愛爾蘭人,前者的反抗精神可比後者強多了,而且蘇格蘭是有武裝力量的。
對於這位手中有刀的兄弟,英國政府自然是願意好好說話的,先是解僱了一些亂說話的官員和記者,然後開始加大對蘇格蘭地區的支援力度。
這一次英國政府沒有搞濟貧院和虛假的以工代賑,而是直接發錢發糧,這才平息了蘇格蘭人的怒火。
但這樣做也是有代價的,代價就是本就債台高築的英國政府這下更是雪上加霜了。
所以德比伯爵真的不想惹上波蘭這個大麻煩,如果可以他甚至不想知道這個消息。
然而英國高層的其他人並不這麼認為,他們覺得俄國對奧斯曼帝國,以及中亞地區的鯨吞蠶食已經嚴重影響到了大英帝國的利益,所以他們必須做出回應。
此時這次沙皇要求波蘭人改教引起的風波正是絕佳的機會,英國對波蘭的支持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曾經那場偉大的希臘獨立戰爭。
那是英國為數不多以光輝正義的形象登場的戰爭,英國人為了希臘人解放事業犧牲,他們被稱為「Philhellenes」(菲勒尼人),這個詞源自希臘語,意為「希臘之友」。
但實際上當時這一詞彙並不是單指英國人,也包括法國人、德意志人、西班牙人等一切前來援助希臘的人,但架不住英國政府的宣傳攻勢,以及拜倫勳爵的赫赫威名。
雖說英國將支援希臘獨立戰爭描繪成了一場路見不平的正義群毆,但其實背後是無數骯髒的交易,以及無法調和的利益矛盾。
比如英國從未想過摧毀奧斯曼帝國的海上力量,納瓦里諾海戰那場光輝的大勝完全是英軍指揮官愛德華·科德林頓操作失誤的產物。
實際上愛德華·科德林頓接到的任務是在保持地中海海上力量平衡的前提下,儘可能地削弱俄國人。
然而造化弄人,奧斯曼人殘殺使者的行為激怒了聯軍,在俄國人的帶頭下一波莽贏了這場海戰。
愛德華·科德林頓在之後的日子裡備受煎熬,他不得不一再為自己的行為進行解釋,最終在痛苦中了卻殘生。
其實波蘭人是否獨立、是否改教,英國人並不在乎,他們在乎的是要讓俄國人知道大英帝國的利益不容侵犯。
首相德比伯爵則是覺得自己的同僚們蠢透了,明明家裡已經火燒眉毛了,為什麼還要去管別人家的事兒。
他並不想捲入這場戰爭,作為首相他的權利很大,通常來說也沒人能逼他捲入這場戰爭。
但很不幸,這個時代有一個很特別的男人,那就是十九世紀大英帝國的「懂王陛下」帕麥斯頓。
阿爾伯特親王離開中樞的消息剛傳到印度,帕麥斯頓便馬不停蹄地趕了回來。
在海上漂泊了數個月之後,剛一下船就得知了這樣的大事,他又怎麼可能不橫插一腳呢?
帕麥斯頓在得知此事的第一時間便僱傭了一艘貨船,上面裝滿了阿森納兵工廠生產的武器駛向波羅的海,並且與波蘭復國者們取得了聯繫。
俄屬波蘭起義者成功的第一時間,滿載著軍火的貨船便停靠在了岸邊。
至此德比伯爵的中立計劃徹底失敗,帕麥斯頓僅僅用一船的軍火便將英國和波蘭綁在了一起。
在得知下不了賊船之後德比伯爵十分憤怒,他覺得自己的同僚們都是一群蠢貨,一群霸權主義者,完全忘記了傳統的大陸均勢政策。
不過沒人在乎這位首相的憤怒,那些本來就支持戰爭的人甚至裝都不裝了。他們直接以「維護自由貿易」的旗號派軍艦護航。
雖說英國皇家海軍新敗,但他們的威名依然沒有任何一個國家敢小覷。英國皇家海軍的實力更是可以輕鬆碾壓,瑞典和俄國這兩個波羅的海的霸主。
此時的利巴瓦並不屬於俄屬波蘭,但波蘭起義也沒限定非要在俄國劃定俄屬波蘭範圍內進行。
利巴瓦作為曾經波蘭立陶宛聯邦的土地,這裡同樣生活著大量的波蘭人,而且相比俄國人對波蘭總督區的嚴防死守,對波羅的海總督區的監管只能用四處漏風來形容。
裝載著軍火的英國貨船卻肆無忌憚地停靠在港口將一船一船的武器、彈藥卸下,又帶走一箱一箱的金、銀、古董。
然而俄國海軍全連攔截的勇氣都沒有,他們只能上報海面冰封依然無法航行。
(利巴瓦是此時俄屬波蘭北部最大的港口,是俄國人夢寐以求的終年不凍港。)
俄國人的軟弱表現讓英國人更加肆無忌憚,後者不但繼續向波蘭出口武器,甚至還組織了志願軍。
英國國內的報紙上全是一片叫好之聲,帕麥斯頓更是在國會上公然宣稱這次的行動將會讓英國再次偉大。
與英國人的不遺餘力相比,法國人則是顯得有些雷聲大,雨點小。
雖然法國政府在之前與英國政府的聯合聲明中表示要支持波蘭,但當波蘭起義真正發生的時候法國人卻突然低調起來。
他們閉口不談支援的事情,沒有派軍艦進入波羅的海,更沒有向波蘭人運送任何物資。
法國政府嚴令法國艦船進入波羅的海,甚至還向俄國政府發函澄清自己與此事無關。
其實這也很好理解,拿破崙三世剛上台不久,更重要的是此時的法蘭西第二共和國政府就是個草台班子。
拿破崙三世根基不足,秩序黨內部也四分五裂,雙方可謂是旗鼓相當的對手。
他明白在這個時候最重要的並不是建功立業,而是不犯錯。
此前拿破崙三世將維也納和會戰勝國代表的資格讓給秩序黨便是如此打算的,畢竟少做少錯,不做不錯。
除了政府內部的問題和對自己政治生涯的考慮,法國國內局勢也容不得他去擔心其他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