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生命的比較

  握著方向盤的手不住的顫抖，與獨自面對一隻喪屍進行搏鬥時的緊張與興奮不同，這是恐懼。

  並非是對於奇形怪狀的喪屍的恐懼，並非是對於其源源不斷的數量的恐懼，更不是對於他們毫無恐懼，一往無前的奪走人們生命的恐懼。

  只是單純的對眼前這幅景象的恐懼。

  「冷靜點，冷靜一點啊，你這樣還怎麼實現你之前的那些大話。」

  縱然不斷地在心中訓斥自己，鼓勵自己，然而那股因恐懼所帶來的噁心感卻始終揮之不去。

  「老......老大，我們怎麼辦？」後面再次傳來趙花的聲音，馬龍聽的出來他已經很努力的克制了，但仍抑制不住的想要哭出來。

  明明好不容易賺到了錢，馬上就要有一個光明的未來了，眼前的場景卻宛如一場沙塵暴一樣將其全部掩埋。

  不斷有變成喪屍或未變成喪屍的烏鴉落下，相安無事地啃食著眼前的大餐，時不時發出一兩聲令人汗毛倒豎地鳴叫，是這慘寂地情境中唯一的聲音。

  那群造成了這幅景象的喪屍去了哪裡？

  看道路上的痕跡，似乎是一直往前方去了，但為什麼沒有來到這裡的痕跡呢？

  停止往前，甚至直接原路返回，看起來是最安全的選擇，因為這樣就能避開前面可能存在的喪屍群了。

  這裡離城區並不算很遠，只要躲上兩天，等待政府將喪屍群剿滅就一切安好了。

  可馬龍卻本能的厭惡這個選項，總覺得，如果這次就這麼回頭了的話，就再也鼓不起勇氣去面對了。

  但自己不過剛剛升到D-罷了，這樣的實力遇到屍群不就是送嗎？

  馬龍兩度捏緊握著方向盤的手，突然猛地一下揚起手拍了下方向盤。

  「劉日天，劉日天呢！」

  馬龍高聲叫著劉日天的名字，試圖用這樣的方式來壓下自己的恐懼，掩飾自己的慌亂。

  後面幾人已經完全無暇去顧忌馬龍的情況了，此刻聽到馬龍還略有中氣的喊聲，連忙在還在乾嘔的劉日天背上拍了幾下，令其回了回神便推搡著到了小窗邊上。

  馬龍狠咽了幾口口水，既像是說給後面幾人聽的，也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出了這麼大的異變，城裡不可能沒得到消息，軍隊和各個獵殺隊肯定都已經出發了。所以，越靠近城區，我們也就離安全，離援軍更近一步。反之如果退回去，離援軍遠了不說，離那些山林也就越近，這裡都出現了這麼大規模的喪屍群，那些地方只可能更危險。所以我決定，要往前。」

  馬龍一口氣將理由說完，心裡稍微平靜了些，接著說道：「劉日天到前面來，時刻用望遠鏡進行觀察匯報。」

  馬龍是眼下唯一一個還有主見，能做出決定的人，做出的決定自然也無人反對。

  劉日天下了車閉著眼睛，摸著車外壁摸到了車頭，腿軟得只能靠馬龍將其拉上車去。

  發動機聲響起，烏鴉們被驚起一陣，又落到兩旁繼續它們未竟的事業。

  車輪不斷沾上，離開地上的血漿所發出的黏黏的聲音，軋過無法避過去的屍體發出的壓爛的聲音，好像一根根鋼刺在不斷刺擊著他們的心臟，又好像一把鐵錘在不斷錘擊著胸膛。

  行駛過最為慘烈的一段路後，馬龍渾身已經被冷汗浸濕，手掌與方向盤之間的縫隙也被汗水填滿，但馬龍卻始終雙手緊握，連擦一下汗都不願，好像只要雙手一離開方向盤，就會有什麼事要發生一樣。

  旁邊的劉日天也是差不多的境況，始終保持著觀察的姿態，嘴裡時不時重複著一句，「前方沒有異常，安全。」

  而車後的幾人則始終抱著馬龍分給他們的那根鋼筋，幾天前幾人還不願拿起的鋼筋，此刻卻成為了唯一能給他們帶來安全感的東西。

  就這樣載著一車恐懼、壓抑的情緒，馬龍也分不清開了多久的車了，只覺得自己眼前好像一直都灰濛濛的，直到劉日天的一聲驚呼，馬龍眼前才好像被閃了一下一樣亮起來。

  「前，前面有人！」

  「具體什麼情況？多少人？什麼裝備？是在和喪屍戰鬥嗎？優勢還是劣勢？」

  馬龍幾乎是吼著問道。

  車後的幾人也是擠在小窗前，想要看個究竟。

  「有，有十幾個人，裝備，有，有刀，有斧頭，有......」

  眼見劉日天結結巴巴，說半天也說不清楚，馬龍直接一把將望遠鏡奪了過來。

  這兩天閒時馬龍專門讓劉日天教了教自己怎麼用，學起來並不困難，馬上便看清了前方的情景。

  並非是馬龍所期盼的救援部隊，而是一夥被喪屍追殺的學生。

  隊尾是三名軍人模樣的人勉強拖延著喪屍追擊的速度，前面的學生看起來狼狽不堪，其中還有幾個被人背著的，不知道是昏迷還是死了。

  而最令馬龍心驚的是，這伙學生逃竄的方向並不是城區，而是他們這邊。

  沒有時間思考為什麼他們會往這邊跑，一個艱難的選擇正擺在馬龍面前。

  出手相救，還是保全自身。

  單純以理性來說，救下他們並不會帶來太多的風險。

  後面雖然跟著不少喪屍，但大多是普通的E級喪屍，學生們速度也不慢，在不斷的拖延下也保持著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只要自己保持一個相對合適的速度，便能在毫髮無傷的情況下救下他們。

  之後自己便可以馬力全開，甩掉這群喪屍，不僅沒損失，還能收穫一群幫手，至少那三名軍人絕對不差。

  但這一切，都是建立在不出意外的情況下的。

  萬一呢？萬一出現了狀況呢？面對這麼多喪屍，真的要賭這麼一把嗎？

  這時，馬龍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正在將自己的性命與他人的性命放在天平上作對比，也第一次意識到，這個對比竟做得如此的煎熬。

  這並非在山道那時一樣，災難突如其來，一切交給本能就好了，而是在清醒的情況下，本能與良心的相互攻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