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沈司晏向前一步,聲音冷硬:「這樁婚事我不認,我也不會迎娶汪家小姐。如果不想讓兩家難堪,請立刻向侯府澄清此事。」
沈夫人的動作停頓了一下,這才抬眼打量著他,心中確認葉紜姿確實是兒子的心結所在,竟讓他如此焦急。
她輕輕一笑:「娘知道你心裡有誰,等娶了汪小姐,再納那人為妾不就好了嗎?你想納多少小妾,娘都不反對。」
沈司晏的眼神變得更加深邃,心中的最後一絲溫情也隨之消失。
這裡不再是溫暖的家,只是一座冰冷的宅院。
他鬆開拳頭,語氣堅定:「我不會讓紜姿受委屈,她絕不能成為妾室。」
前生的苦難已經足夠,今生他要讓她幸福快樂,不再為家族瑣事憂愁。
「不論是誰與定遠侯府聯姻都無所謂,反正那個人不會是我。沈家想要的一切,我都已經盡力了。從今天開始,我再也不欠沈家什麼。」
沈司晏的話語擲地有聲。
沈夫人震驚不已,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
就在沈司晏轉身準備離開時,沈夫人一揮手將桌上的茶杯掃落,杯子碎裂的聲音響徹房間。「站住,你還敢說出這種話?」
沈司晏轉過半邊臉,沈夫人顫抖著上前抓住他的衣袖:「如果不是你,跟定遠侯府聯姻的人應該是風兒。」
「如果不是你,現在文武雙全、在朝堂之上的是風兒。」
沈夫人的眼中含淚,激動得喘息著。
沈司晏垂下眼帘,眼神複雜,既有愧疚也有怨恨。
「所以……」他抬起眼睛,聲音平靜而沙啞,「所以我才會代替他活著,像一個傀儡一樣被你們操縱。為了沈家的榮耀學習文武,現在還要為了沈家去娶一個不愛的人嗎?」
他的眼中滿是絕望,對這個家徹底失望,多年的冷漠已經凍結了他的心。
「母親,您心中始終只有大哥,您的兒子也唯有大哥一人。」
「司晏……」沈夫人聲音變得柔和,手也慢慢鬆開。
沈司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語氣冰冷而堅定:「我欠下的已經還清了。母親,如果您心裡還有點溫情,請就當我從未存在過。」
沈夫人呆住了,沒想到他會如此決絕,竟然要離開家。她的臉色瞬間蒼白,幾乎喊出聲來,「司晏。」
「二少爺……」一旁的秦嬤嬤急忙上前勸阻。
司晏輕輕地但堅決地掰開了母親的手,將她推開。
沈夫人身體晃動,差點跌倒。
秦嬤嬤迅速扶住她,才沒讓她摔在地上。
「夫人,夫人……」秦嬤嬤焦急地喊著。
沈夫人的力氣仿佛被抽空了一般,眼前一片漆黑。
「夫人,您先坐下來。」秦嬤嬤扶著她坐下,並示意婢女趕快端茶過來。婢女見狀,連忙跑去倒茶。
司晏臉上沒有一絲憐憫:「請母親保重身體。」
「二少爺……」秦嬤嬤試圖挽留,「夫人這麼做都是為了您好啊!娶了汪小姐,有了定遠侯府的支持,您的未來將是光明無量。」
「是為了我還是為了沈府?」司晏停下腳步,輕嘆一聲,似乎已經看透一切。
他深知,沈府的野心遠不止於此,了解得越多,就越能感受到那背後的冷酷無情。
「二少爺……」秦嬤嬤還想繼續說。
這時,沈夫人顫抖著手,好不容易開口:「大夫說風兒的日子不多了……」
司晏的腳步頓時停了下來,整個人僵在那裡。
「寒氣已經深入骨髓,就算天天服藥,也只能多活幾年。」沈夫人悲痛地說著,眼角滑下一滴淚珠,用手帕輕輕拭去,「風兒不想讓你擔心,所以吩咐所有人都不能告訴你。」
「司晏,你真的忍心留下風兒一個人嗎?」
司晏的表情複雜難解,久久說不出話來。儘管他表現得冷漠無情,但他心中有著無法割捨的人,那是他一生中最深的痛楚。
十年前的一個寒冬,沈楓毫不猶豫地跳入冰冷的湖水中,將落水的同伴救出。
在把人推上岸後,他自己卻因體力耗盡而沉入了冰水之中。
當大家終於將他從湖中救起時,寒冷已深入骨髓,任何醫術都無力回天,只能依靠藥物勉強維持生命。
沈司晏心中愧疚,他認為是自己的過錯讓沈楓年紀輕輕就飽受病痛折磨,變得如此虛弱。
在沈家,唯有對沈楓,他無法狠下心腸。
那天,一個身披斗篷的男人緩緩轉身,他的臉色蒼白如雪,嘴唇發紫,深邃的眼窩泛著血絲。
寒氣使他呼吸急促,想咳嗽卻又強忍住,用手捂住嘴巴,快步離開了院子。
直到遠離人群,他才彎腰劇烈咳嗽起來,咳聲中夾雜著血腥味。
當他把手移開,掌心沾滿了鮮紅的血跡。
他苦笑了一聲,嘴角掛著一絲淒涼。「呵,真是諷刺。」
這時,丫鬟碧珠焦急地喊道:「大少爺,大少爺。」看到沈楓的身影后,她鬆了一口氣。「大少爺,您怎麼到這兒來了?」發現沈楓手上的血跡,碧珠趕緊拿出手帕為他擦拭。
對於沈楓時常咳血的情況,府中的僕人都已司空見慣,不再驚訝。
「天氣這麼冷,請您快些回屋休息吧,大夫叮囑過不能再受寒了。」碧珠擔憂地說。
沈楓擺擺手拒絕了她的幫助,「我這樣子,即使再多靈藥也難活長久……」說完便慢慢走遠,那瘦弱憔悴的身影令人心酸。
……
「司晏啊,你哥哥為了你才會變成這樣,難道你不心疼嗎?」沈夫人淚眼婆娑,哀傷地說。
沈司晏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堅定地看著母親。「如果真為大哥好,就請停止這一切吧。」
「別再捲入朝堂鬥爭,也不要貪圖權勢。我們簡簡單單生活就好。」他的話雖平淡,卻字字鏗鏘有力。
沈夫人大吃一驚,眼中滿是不可思議。
面對兒子那似乎能洞察一切的目光,她感到自己所有的計劃都被看穿了,無處藏匿。
「母親,請不要再糊塗下去了。」沈司晏低聲說,聲音低得幾乎只有自己能聽見。
隨後,他轉身離開,留下了一串沉重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