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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8章 信(求月票)

2025-01-04 11:47:05 作者: 一鍋小米李
  第408章 信(求月票)

  夫子池算是山城一處較為繁華的地段了,它附近的來龍巷慶德里設有一處軍統內勤機構。

  軍委會特檢處。

  因為這裡從不抓人審人,外表看起來乾乾淨淨清清爽爽,和一般的機關單位無二。

  「張副處長來了?快裡面請。」

  副處長劉之盤四十上下,一張胖圓臉上頂著幾縷稀疏而雜亂的頭髮,苦著一張臉,說話聲音帶著常年被茶葉和尼古丁浸泡的粗糲。

  進了大門,便看到堆成小丘一樣的各種進步書刊和成捆的《新華日報》。

  旁邊一個敞間裡密密麻麻坐著100多號人,有的喝茶看報,有的抱頭睡覺,有人剪指甲,竟然還有人織毛衣…

  當然也不是沒有認真工作的,只見有人拿著一份信件看得津津有味,眼中透出賊光

  劉之盤對這一切視而不見,似乎早就習以為慣,麻木了。

  他邀請張義到了辦公室,泡上茶,心虛地看了看四周,才說:

  「戴老闆來過電話了,這麼說,這次是查軍技室的人?」

  「是,按照老闆的意思,要對每個人的歷史、履歷做個詳細的調查,檔案、書信、人際關係,先掃掃他們的外圍,書信這邊就辛苦劉處長了。」

  劉之盤苦笑一聲:「辛苦什麼,我們幹的就是從紙裡面挑骨頭的事。」

  張義倒是理解,其他軍統控制的緝私署、貨運局、交通檢查處、稽查、警察局等,哪個不是各有特權、財源茂盛。

  而郵電檢查處則是個清水衙門,『從紙裡面挑骨頭』,即便再有成績,找出來的東西也不是肥肉,沒什麼油水可言。

  即便是檢查出最有價值的檢索,也得交給其他部門去辦,自己不得過問,即便破獲了什麼大案要案,也只能分得少數獎金。

  連副處長劉之盤都在一直活動調換職務,其他的人可想而知,畢竟再崇高的事業也敵不過七情六慾和炒米油鹽。

  他起身從抽屜里摸出一串鑰匙,說:「跟我來吧。」

  說著走到隔間打開一個辦公室的門。

  這裡是一個巨大的房間,像圖書館一樣,立著一排排專門存放信件的木柜子,倒是和藥材鋪里的中藥斗櫃很像。

  上面都是小抽屜,每個小抽屜上都貼著一個標籤,上面是某某單位機關或者某人的名字。

  見張義好奇,他介紹說:「一般郵局都是將掛號信、快信一封封點交清楚,審查後再如數交回。

  對保險信則是當場拆看,他們害怕貴重物品被檢查員偷去或者調換,增加他們的麻煩,呵呵。

  如果發現可疑信件便交給審查員鑑定研究,大多數由書記室的文書把信件中可疑的部分抄錄下來,一些重要的則是拍照留存。」

  「平信呢?」

  「平信直接原件沒收。」劉之盤不以為然道。

  寫平信的是什麼人?

  自然是普通老百姓,此時通訊落後,長途電話很少,緊著達官貴人都不夠,普通人常見的聯繫方式就是寫信,有錢的才可以打個電報。

  而郵局每天進出的信件數以萬計,特務們自然不可能每一份都拆開查看,只能做重點檢查。


  張義順著柜子上的標籤看過去,入目的首先是紅黨在山城的辦事處等機關。

  寫到這裡的書信絕大多數都會扣留,如果書信中出現確鑿的地址和名字,便交給軍統局處置,寫信人輕則監視,重則直接逮捕。

  接著,他看到的是許多民主人士的名字。

  順著一串串名字看下去,張義竟然看到了二陳兄弟和孔部長宋部長的名字,不覺訝然:

  「他們的也查?」

  劉之盤尷尬一笑,唏噓道:「這些大人物不好伺候啊,拆了他們信要受處分,不看他們的信,挨了罵也得怪我們,一言難盡。」

  「這話怎麼說?」

  「上次有個新來的王八蛋好奇之下拆了陳部長的信,但處理得不利落,陳收到信後,發現有拆開後的痕跡,便向戴老闆提出交涉。

  老闆一查確係實情,只好跑去給他賠罪,然後將那個檢查員關押了起來。

  這些權貴的信件,不能隨便拆,可不拆也要出問題」

  劉之盤說得諱莫如深,但張義聽明白了,無非是常宋孔陳四大家族的人名聲太臭了,許多人對他們恨之入骨,又拿他們沒有辦法,聰明人便想出主意--寫信。

  用最小的成本最惡毒的語言寫封信將這些人臭罵一頓,聊以自慰。

  所以常某人的侍從室、宋部長、孔部長、二陳兄弟經常收到這種信。

  看了之後自然氣得要吐血,便立刻指示軍統的人查明罵他們的人予以逮捕懲辦。

  說這種信為什麼讓它郵寄出來,為什麼不過濾掉。

  當然了,最後的結果是,除了個別不知道遮掩的倒霉蛋被逮捕外,大多人都是不了不了。

  畢竟這年頭又沒有監控、碎紙機,沒辦法裝在信訪箱上。

  「諾,這些就是軍技室的書信了。」劉之盤指著一個柜子說。

  「初查有發現嗎?」

  「有,我正要上報呢,你來了正好。」

  說到正事,劉之盤這隻好似打瞌睡的胖狸貓眼睛眯成一條縫,眼裡閃著得意,他拉開柜子,從裡面拿出一張《新華日報》,指著上面的一則尋人啟事,說:

  「這個叫蘇啟文的有重大嫌疑。」

  「他在新華日報上刊登尋人啟事?」

  「是啊,還用的是真名。」劉之盤嗤笑一聲,臉上的表情很玩味,「剛開始我也覺得不可思議,但順著線索往下查,卻越來越有意思了。」

  說著,他又拿出一封抄錄的書信:「你再看看這個。」

  張義打開書信,上面字跡纖細秀麗,寫信的女人落款「清婉」,不知道是真名還是筆名。

  信是寫給蘇啟文的,告訴他自己在那邊過得很好,她已經把蘇啟文過去送給她的金銀首飾包括訂婚戒指,都捐給抗日救國的團體了。

  最後說:「愛情是美好的,事業是迷人的,但二者不可得兼,我選擇了後者。」

  這顯然是一對分道揚鑣的「苦命鴛鴦」的訣別信,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信是從哪裡郵寄來的?」

  「長安,可女主角卻是在寶塔山魯藝,呵呵,有意思吧?」


  劉之盤一臉嘲諷,「這至少說明有人幫她從長安寄信,那邊的事我們鞭長莫及,但有件事現在想想卻很詭異。」

  「劉處長的意思是新華日報上的尋人啟事?」

  「對。」

  劉之盤點了點頭,說:「蘇啟文這個書呆子雖然進了中統,應該沒有受過專業訓練,不然也不會幹出這種事。

  而且想當然地以為新華日報就一定可發行到寶塔山去,實則那邊的版本和山城、武漢發行的都不一樣,那麼問題來了,一份收不到的報紙又是怎麼和那邊的人聯繫上的呢?」

  「有人看到了尋人啟事,並且認識雙方當事人,從中間幫他們牽線搭橋。」

  「我也是這麼想的,那麼這個人的身份就值得好奇了,有趣吧。」

  「確實有趣。」張義替這個叫蘇啟文的書呆子感到惋惜,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但這年頭談情說愛也是要死人的。

  從通信的內容看,無法斷定蘇啟文紅黨的身份,但他的女友,應該說前女友八成是紅黨,公然和那邊通信,就這一條罪狀足夠抓他了。

  「戴老闆說寧可讓十個無辜的人遭罪,也不能放過一個真正的間諜,接下來就看張副處長的了,立了功,可別忘了兄弟。」

  「一定,一定。」張義拱手一禮,便帶著書信離開了。

  原本想著先掃一掃這些人的外圍,廣撒網重點捕魚的,誰想網還沒有鋪開,魚兒已經上鉤了。

  離開特檢處,張義面無表情地對外面等候的猴子錢小三等人說:「抓人!」

  軍技室。

  今天大家都無心工作,原本將軍統的人掃地出門後,一時揚眉吐氣,大家都覺得神輕氣爽。

  但接著先是陳正源意外身死,然後林鶴堂又莫名被殺,蘇婉清和劉秘書又爆出是打入的紅黨,一連串離奇古怪的案件搞得人心惶惶,仿若黑雲壓城,誰還有閒心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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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秘書和蘇婉清隱藏得太深了,我們和他們共事這麼久,誰能想到啊!」

  「是啊,劉秘書平常工作挺認真的,手無縛雞之力,他怎麼會殺人,還殺的是林組長,不應該啊。」

  「是啊,會不會搞錯了?劉秘書向來勤勉,對吧,孫秘書?」

  孫秘書正拿著小鏡子描眉,一副穩坐泰山的樣子,聽到這話兀自翻了翻白眼,並不吭聲。

  她這幅樣子,大家早習以為常了,畢竟人家的叔父是中統元老,現在又提了副局長,不管誰有嫌疑,也查不到她的頭上。

  見她不接話茬,一個中年婦女說:「孫秘書,你長這麼漂亮,連對象都沒有,有點兒怪,你媽媽不著急?」

  一人反駁說:「說什麼呢,局長的侄女還愁嫁?人家孫秘書的眼光高著呢。」

  「怎麼不急?」孫秘書終於放下了小鏡子,一臉無奈,「天天給我安排相親對象,她帶我見的那些男的,我一個都不喜歡。」

  「那你想找一個什麼樣的?」

  「我要求也不高,最好是同行,嗯愛乾淨、細心,還要會照顧人。」

  「還有嗎?」

  「個子得高點兒,眼睛不能太小。」


  中年婦女見平日傲嬌的小孫說起心儀對象來一臉花痴的樣子,不經意間瞥了一眼不遠處悶頭看報的蘇秘書,打趣道:「我怎麼越聽越像蘇秘書呢?」

  一聽「蘇秘書」三個字,剛才還神氣活現的小孫一下子成了悶葫蘆,有些不好意思地偷瞥了蘇秘書一眼。

  蘇秘書一個人坐在角落,看似在看報,實則是在看信,獨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正對著書信發呆。

  見他如此模樣,孫秘書不覺泄氣,求助地看向中年婦女:

  「王姐,你教教我,你說我該怎麼辦?」

  王姐想了想說:「我就是覺得,這種事是不是一般都應該男的主動點兒?」

  「可他就是個呆子」她話還沒有說完,窗外忽然一陣尖銳的剎車聲,不由好奇地透過玻璃去看,只見三輛汽車停到樓下,十幾名便衣匆匆下樓,朝樓上而來。

  「軍統的人來了。」

  其他人一聽這話,各自慌亂,室里剛出事,現在軍統的人又來,是要抓誰?

  眾人胡思亂想間,辦公室的門已經被推開了,一個便衣問:

  「誰是蘇啟文?」

  孫秘書一愣,連忙問:「你們找他有事?」

  便衣並不理會她,順著眾人驚疑不定的眼神馬上就發現了目標,餓虎撲食般沖了過去。

  孫秘書自然不想自己的心上人就這麼不明不白被抓走,立刻衝上去阻擋。

  便衣可不知道她有個副局長的叔叔,直接一把薅住她的頭髮,將她推倒在地,這一下摔得不輕,直接趴在了地上。

  「你們幹什麼?」

  「軍統的人就無法無天了?」

  眾人嘴裡叫囂著,身體卻很誠實,沒人敢出頭,看著便衣將蘇啟文提溜起來。

  蘇啟文一臉懵懂,渾身都在顫抖,卻強裝鎮定:「憑什麼抓我?」

  「憑什麼?」便衣一個耳光抽上去,掀開桌上的報紙,一指他剛才看的書信:

  「你心知肚明。」

  蘇啟文的臉瞬間變得煞白,有些顫抖地說:「我就寫信.我.」

  便衣痛心疾首:「還就?身為中統的人,公然和寶塔山通信,這是什麼性質?帶走!」

  聽到這話,辦公室中剛才還憤憤不平的幾人瞬間色變,識趣地躲到了一邊。

  「從現在開始,這間辦公室的人誰也不許離開。」

  便衣黑著臉吩咐了一句,直接將蘇啟文押到了隔壁房間。

  張義凝神著白白淨淨一身書卷氣的蘇啟文,內心惋惜,但面上波瀾不驚,直接揮了揮手。

  不過幾分鐘,蘇啟文這個出身士紳家自幼嬌生慣養的少爺就被打得血肉模糊,什麼都招了。

  「我說,是宋誠.他是我無線電培訓班的同學,一直和清婉有聯繫,他看到尋人啟事,告訴我清婉在魯藝學習,我往那邊寫了一封信,想試探一下,沒想到她很快就給我回信了嗚嗚嗚,我只是通信,沒有傳遞情報.」蘇啟文痛哭流涕。

  「處座,這個宋誠在破譯組。」

  「抓人。」

  張義面無表情,實則痛心疾首,這個蘇啟文真是害人害己。

  「是。」便衣答應著,就在他們衝出辦公室的同時,「砰」只見一團黑影從樓下落下來,發出一聲悶響。

  幾個便衣愕然地看去,四下里人群響起一片驚呼-——那並不是什麼黑影,而是一個從天而降的人。

  「是……宋城!」

  是宋城。他趴在地上,一攤血水從身體底下蔓延開來。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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