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他背後的不就是你麼?」伍玉奇冷笑道。
「我只是奉命而已。」辛白風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兩步,離伍玉奇更近了些,似乎想要看清眼前這個女人的底細。
「奉誰的命?」
「這個我不能說,總之是你惹不起的。我承認,你的修為很高,是蜀山出來的吧?離這裡最近最大的門派就是蜀山了。但我要提醒你,這裡是豐都,即使蜀山的掌門來了,也不見得敢在這裡惹事。我話已經講得很明白了,這樣吧,你走吧,把這小子也帶走,就當今天的事沒發生過,我保證黃老闆不找他的麻煩。」
「辛白風!」黃澤昊大叫起來,「你搞什麼?我每年給你們那麼多錢,給你們找那麼多活死人,你就這樣報答我?判官讓你跟在我身邊,是讓你保護我的,不是讓你飽了替我做好人的!我都這樣了,你還不動手!把他們給我弄死!啊……」
黃澤昊最後一聲慘叫,另一隻耳朵也被瘋狂的楊錦城給咬了下來。
伍玉奇呵呵地笑起來:「你看,有些人趕著去投胎呢!怎麼樣,白廢話了吧,要麼就動手,要麼就在旁邊看戲。」
「呼……」
辛白風長長嘆了口氣,嘴巴里呵出來的氣在空氣里凝成一股白霧,仿佛零下幾十度的冬天。
他似乎下定的某種決心,陰鷙的臉上的露出一抹狠戾之色,身形一晃,人便化作一縷輕煙,鬼魅般撲向了伍玉奇。
雖然黃澤昊的叫聲越來越慘,但辛白風知道,楊錦城不足懼,黃老闆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哪怕真死了,判官也可以把他攔下來,和他一樣做個鬼修。
關鍵還是眼前這個女人,只要搞定了這個女人,一切都好說。
剛才辛白風不動手,一是這個女人的手指那凌空一點讓他有點心虛,二是擔心女人背後的門派,如果真是蜀山派的女弟子,就比較麻煩。
辛白風伸出兩隻枯瘦如雞爪的手,手指悠忽伸長,在空中化作十條虛影,刺向伍玉奇。
可是當他的手指在離伍玉奇的身體還有幾寸的時候,指尖仿佛觸碰到了什麼東西。他一驚,想要收回,卻已經來不及。指尖上亮起了光點,呲的一聲響,手指就燒沒了。
「啊……」辛白風慘叫一聲縮了回去,抬起手臂,驚恐地看著失去手指的雙掌。
「淨……淨光!你是佛門的人?」
「你看我像嗎?」
辛白風有一些猶疑,看著眼前的女人,的確不像。佛門淨光術是十分高級的法術,不會讓在家弟子修行。而且他也沒聽說過淨光術能修煉到以淨光形成護身法罩的。
難道是看錯了?
辛白風知道自己遇到了高手,今天的事情恐怕難以善了了。他看了一眼旁邊的黃澤昊,已經連慘叫聲都發不出來了,而楊錦城還在瘋狂撕打他。
「敢問姑娘高姓大名,哪派弟子?」辛白風搓了搓手,手掌前面的斷指就又生了出來,這是鬼修特有的本事,凝聚的實體可以修復再生,只是會損傷一定的元氣。斷了手指還好,若是修復一條手臂,那消耗的元氣就很大了,需要靜養很長時間。
「京城李家,伍玉奇。」
伍玉奇不打算隱瞞姓名,她在豐都那麼多年,一直用的本名。而她早已把自己當成了李家的人,即使離開了這麼多年,她依然認為自己是。
「京城李家?!」辛白風吃了一驚,不過很快鎮定下來,「京城李家的確鼎鼎大名,但這裡是山城,不是京城。姑娘,你若把他打死了,後果很嚴重。你真的能肯定,李家的家主願意為了你冒家族覆滅的風險?」
「家族覆滅?」伍玉奇忍不住笑起來,「你也太小看李家了,不就是酆都鬼城嗎?你也是鬼城的人吧?哦不,應該是鬼。」
辛白風又驚又怒,道:「你究竟想怎麼樣?」
「帶我去鬼城見你們老大,不然你以為你能活到現在?」伍玉奇冷冷地說。
辛白風知道阻止不了,臉色變了幾變,說:「好吧,反正今天是鬼門開的日子,我就帶你去。」
他又看了一眼黃澤昊,希望伍玉奇阻止楊錦城。
可是伍玉奇並沒有說話。
黃澤昊終於躺在那裡變成了一條死狗,一動也不動了,楊錦城也沒了力氣。他搖搖晃晃站起來,啐了兩口,把嘴裡的髒血吐出來。
胸腔里的恨意早已隨著剛才的撕打而發泄乾淨,他感覺身體空落落的,沒了著落。堅持了這麼多年,上訪、喊冤、調查、寫材料,被截留、被拘留、被折磨,他始終不肯放棄,就是為了扳倒黃澤昊,為父母妻子報仇。
現在黃澤昊的屍體就躺在這裡,仇報了,而且是他親手報的,和曾經無數次夢裡夢到的一樣,啖其肉、喝其血,他做到了。
可是他卻感到無盡的空虛,無盡的悲哀。
妻子不會回來了,父母不會再生,他的親人早就不在了,他們甚至也看不到這一切。
楊錦城才發現,報仇並不能解決問題。
他抬起頭,看著已經漆黑的夜空。天上有幾顆星星,眨呀眨的,像是在嘲笑他。
楊錦城舉起手,伸出一根中指,指著天空,聲嘶力竭地罵了一句:「老天爺,我艹妳媽!」
伍玉奇能感受到楊錦城心中的孤苦。
如果找不到新的支撐他活下去的希望,他的生命已經到了盡頭。
伍玉奇走過去,輕輕把楊錦城指天的手搬下來,說:「天下還有千千萬萬個像你一樣的人還在忍受苦難,還在上告無門,還在冤屈中艱苦地活著。這不是一個黃澤昊造成的。」
楊錦城愣了一下:「什麼意思?」
「活下去!」伍玉奇說,「天不公,咱們就換一個天。」
這下不僅楊錦城愣住了,就連旁邊的辛白風也愣住了。
「天怎麼換?」楊錦城問。
「我也不知道。」伍玉奇搖了搖頭,「也許只有李公子知道。」
「李公子?」楊錦城聽得有些迷糊,怎麼就冒出來一個李公子?
「走吧,我不知道老天怎麼換,但我們可以先換了豐都的天。」
「豐都的天?」
「對,去找判官,把黃澤昊背後的這把保護傘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