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9章 進國有工廠
至此，從扶蘇計劃改造大秦帝國開始，一直以來心心念念想要完成的帝國文化教育改革，在扶蘇這裡說可以說徹底部署妥當了，只等著持續三五年看效果。
這文教改革上所有的東西，全部都釐清楚了。
從文教改革最根本的目的在於弘揚道，使人恢復上德；
到對貴族和百姓分別施行儒家教育，道統科學原理的社會思想建設；
再到帝國思想學科建設，從宏觀視野轉向微觀研究，從諸子百家整飭轉向設立近代學科。
一切的一切都在往更成系統，更有條理，更有實際效果的目標方向轉化。
如今的太學後院裡，一口口大鍋內湯水沸騰，水汽蒸騰，直衝高天。
原木漿液在鍋里仍舊泛著淡淡的綠意，沒有漂白劑入鍋，雖然看著色是濃了點，但是漿液是越來越均勻。
曾經大秦帝國尚且在探索造紙術，但是憑藉著發達的政治體系，調配人力、物力，他們在短短十多年的時間裡就迅速完成了造紙術的研發。
秦國已經掌握了不下三套完整的造紙術工藝流程。
每一套流程都已經被固定下來，而且有了一大批熟悉此法的工匠。
無論是在技術上還是人力上都有了極大的保障，用以支撐造紙術和印刷術的結合。
不過古法造紙，那可是非常費勁啊。
吏人們穿著木屐在院子裡穿梭晾曬紙張，有的則提著篩紙的布來來回回在屋子裡擺放的漿水池間穿梭。
秦二世在太學後院裡徘徊，望著這樣的場景，內心百感交集。
「如果朕有生之年能夠看到紙張通過機器作坊量產，那真的是死而無憾了。」
眾人都很驚訝，齊齊望著秦二世。
他們知道秦二世一向是個胸懷韜略，有著遠大理想抱負的明君，但是他從不公開在人前說這樣的話，說什麼要是怎麼怎麼樣就好了。
秦始皇倒是經常愛說這樣的話，第一次看到韓非的書，他就說什麼「得見此人與之游，死不恨矣」的話。
扶蘇卻不這樣。
結果忽然在太學造紙的作坊里，秦二世來了這麼一句。
在場眾人頓時都起心動念了，他們知道秦二世最近在籌辦什麼大型國有礦廠，招收男工。
同時還製造了很多大型國家紡織工廠，招收女工。
大量的閒散勞動力受金錢和新型崗位的吸引，紛紛都在打聽。
但是這兩類工廠目前還只是在籌備中，而他們這些在皇帝身邊的內侍也沒有權力過問，更加不能親眼目睹。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有工場這麼一個存在了，就是把很多人集中在一起，集體做工，製造物質資料。
過去秦國也有這樣的地方，把很多人集中在一起幹活。
但是和過去不同的是，秦二世計劃用招募的方式，不再強行徵調；所有製造出來的東西，雖然歸官府，但是他們製造這些物資，都有著相當豐厚的報酬可以拿。
也就是說，他們做工的人幾乎可以拿到自己製造的產品的價值的一半。
這就是扶蘇的理想，讓製造產品的人享受他們製造產品的利益。
過去那種世界，要成為過去式了。
不會再有說是婦女紡織了一輩子的紗絹，但是終其一生穿不了一件紗裙。
現在情況變了，基本一個婦女一輩子紡織了多少紗，她可以享受一半，剩下的另一半將轉化給國家，轉化為國防力量保護她的安全之類的，相當於隱性福利。
也不會再有礦工們忙忙碌碌干一輩子，結果到頭來養不起妻子兒女這種事情了。
基本上一個人幹活，全家都能被養活的起，而且還會有盈餘。
這個國有工廠建設的方案一經被提出，立刻得到儒家眾弟子的推崇，那些博士們紛紛對此唱好。
但是這件事，卻被派給了秦始皇最信任的那對兄弟去做——蒙恬蒙毅。
就是因為交給了這兩個人，所以大秦帝國其他朝臣才不敢在這件事上動壞心思。因為蒙恬主持此事的話，絕對不會有人能夠從中撈著油水，反而可能因此丟了性命。
蒙恬此人，素來文武兼備。
事實也證明，蒙恬威望極高，甚得民心，那些年秦始皇派他去北上收復河套地區，其實有些屈才了。
蒙恬完全是可以做丞相的。
看他處置國有工廠居然能做到半點聲音不透就知道了。
不過讓大伙兒感到意外的是，秦二世竟然不僅僅想要在礦業和紡織行業推行國有工場模式，連造紙業都要打造一個大工場。
當很多人都在稱讚說，「陛下真是英明睿智，這樣一來，那些回家安不住的年輕人就有了一個新的去處。有了這個造紙的工廠，給他們豐厚的報酬利潤，還怕他們想著打仗什麼嗎？」
時人紛紛讚嘆附和。
那些吏人也望了過來，眼睛裡閃著光。
根據上級透露消息，他們這批人極有可能轉為工人，日後恢復自由身，只在工場登記掛名。
只有陳平素來機敏，稍加反應他覺得這件事不能長久。
「陛下，造紙也開工廠的話，到時候會造成生產量遠遠大於開銷使用啊，到時候就會造成囤積積貨，商品賣不出去。」
「而物以稀為貴，當市面上冒出來了大量的紙張之後，恐怕紙張的價格就要迅速下降。」
「到時候工人們造紙所得到的利潤，根本就不能維繫生活。」
陳平的回答，讓在場所有人都感到臉上涼颼颼的，甚至有些人為剛才脫口而出的話感到懊悔。
那些吏人望著陳平，一個個的神情都呆了。
他們都很好奇，這個身長八尺，相貌俊美的男子到底是誰啊？
扶蘇笑笑，「說的好。不過呢，第一，紙張不會賣不出去，不會出現積貨的情況；」
「二呢，國有工廠的實質是國家控制，朕願意給那些礦工和女工豐厚的報酬，那是因為那些礦產和布匹價值本身就很高，將更多的價值分配給工匠們，對大秦帝國更有利。」
「民拿到的錢幣多，自然而然想著消費。一旦他們開始消費，那些社會上最底層的民眾他們自己生產出來的產品，就會被更多的群體去購買，進而在大秦內部打造出一個良性的經濟循環。」
陳平又問，「那造紙的工廠又有什麼不一樣呢？聽陛下的口氣，陛下不打算把紙張銷售給民眾。」
二世：「造紙，本意就是為了服務教育。所以雖然這可以成為盈利的行當，但是朕不會把這件事交給民間自發去做。」
「以後教育全部要給國家牢牢控制，不許再有人私自製造書籍，混淆視聽了。」
「那些民間的偽作、偽書，也要全部清查出來，一併銷毀。」
陳平理解了，「臣明白陛下的意思了，陛下開設造紙工廠，不會弄太大太多的規模，只是量入為出，符合國家需求而已。」
「而那些造紙工人的薪酬，也不會按照他們的勞動所得來劃分，因為他們的勞動性質不同，產出的利潤卻又非常稀微。」
「如果按照造紙的利潤給他們發放薪水，反而對他們不利。所以陛下打算另外定薪酬嗎？讓國家來支付這筆薪酬。」
秦二世點頭，「正是。」
其他官吏們聞言，紛紛稱讚秦二世。
「陛下真是英明。」
陳平卻覺得奇怪，那陛下剛才為什麼說紙張不會銷不出去呢。
難道說，是陛下一時口誤，而我多心了。
陳平皺著眉。
秦二世拍了拍陳平的肩，笑著說，「朕猜你一定很好奇，朕要把紙張銷去哪裡？」
「請陛下賜教。」
眾人都望著秦二世和陳平，一個個看得眼睛發紅，肝肺里冒著火。
說他們倆不是那種關係，就是玉皇大帝親自來證明他們也不會相信了。
不過陳平沒有功夫在意身後那些眼光。
他和秦二世之間那是真正智者之間的共鳴，只有他和秦二世自己才懂。
秦二世溫和地給陳平解釋說，「紙張製造，目的是印刷成書。朕製造書籍，為的是發放給民，使得民學真理，進而開智慧。」
「但是這製造書籍，如果僅僅是對內發放，是否有些太枯燥無味了。」
陳平頓覺腦中靈光乍現，卻又感到不可思議。
「陛下不會打算，把這些書往地國外銷售吧?」
「把書銷售往其他諸侯國……」陳平轉念一想，分封不過是個幌子，在秦二世的心目中，每一片土地都是屬於大秦的。「陛下想要把書銷售往海外，塞上，銷售給那些外夷？」
「是，也不是。」
「海上那些島國，遙遠分散且小，南北二處蠻夷又多，得到了我們的書、又或者是紙張，他們也未必善用。」
「朕記得朕第一次在戰場上使用紙張，楚國的戰士以紙為廁籌。雖然朕能夠從這件事上看出來，楚真乃蠻夷也。」
「但是這說明了很多問題。」
「不過這也讓朕開拓了思路，朕以後不會再局限於造紙去做書籍了，確實可以發明紙張用於生活使用。」
「這不就是開了另一條財路嗎？」
秦二世眼中閃著光，他一直覺得他是一個被治國耽誤了的商人。
如果不是秦始皇幹得太差勁，他完全可以做個商賈，到處倒賣他的發明，不出三五年，成為天下首富。
咳咳，可惜扶蘇只能這樣想一想了。
他一日為皇帝，終身為皇帝，日後都要老老實實坐在章台宮裡那個皇位上。
陳平望著秦二世上揚的嘴角，心裡更加困惑了，「那陛下打算把紙張銷售往哪裡呢？」
「塞外，大陸以西的國家。」
「朕打算籌備一支隊伍，帶著朕的發明、紙張去往海外，傳播朕的聲威，同時和諸國聯絡，和他們展開對外交流貿易。」
陳平呆呆地望著扶蘇，那一刻他才發覺，其實秦二世就是個吸收了秦始皇失敗經驗的加強版秦始皇罷了。
一樣的好大喜功，一樣的貪婪無度，一樣的嗜好金錢富貴。
眾人則聽不懂秦二世在說什麼。
「對外交流貿易？那是什麼？」
隨行官吏們竊竊私語……
秦二世每次來太學轉，心情都很不同。
看到太學變得如今這樣有規模，集滿了天下群英，扶蘇內心就會產生一種發自內心的自豪感，還有一種安全感。
「天下的英才，都在朕的麾下了。」秦二世意氣風發睨著眼說著，「莫說那些已經成才和即將成才的都在朕的麾下，而那些原本成不了才的人，來到了朕的麾下，照樣會成為傑出的人才。」
司馬毋懌聽著，寫著寫著就感覺不對味了。
他的手在案牘上停留了一會兒，經過好一番思考這才下筆一字一句如實記錄。
司馬毋懌一邊寫，一邊心裡罵，「陛下你就狂吧你，看把你狂的。」
灌夫望著司馬毋懌陡然變得通紅的臉，那寫字的走勢之間，竟然讓灌夫看到了屠夫的氣勢。
司馬毋懌的手臂像是斧子一般，狠狠地在案牘上砍斫著什麼罪惡。
灌夫看著司馬毋懌這樣的架勢，感覺他比戰場上的鬥士還要可怕。
秦二世在造紙作坊里轉，很快那些博士們紛紛趕來陪同。
其中就有東園公唐秉。
還有一個人是秦二世治國大政政策的迷弟——孔鮒。
孔鮒來到大秦帝國的時間，也算是夠久了。
但是他對秦國還是有著諸多的不滿，當初來就是因為扶蘇而來，本以為扶蘇施行仁政。
結果扶蘇用有別於仁政的政治制度去實現了仁政，讓孔鮒對秦二世的佩服進行了一個層次的升華。
自從皇帝派發給太學一項又一項教化改革的任務，淳于越等博士，他們早就拿起了《易經》、《黃帝內經》等開始做最詳細的註解。
孔鮒也忙著做這件事，沒有人比他更懂他祖宗孔子到底說了什麼。
但是聽聞秦二世親自到訪，他這個座上尊客，平日裡誰都請不動的人居然自己親自來謁見秦二世，可見秦二世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扶蘇看到孔鮒居然親自跑來迎接他，那一刻他感覺自己是個英雄，還很帥！
秋霧濃濃，滿山掛滿了紅色的柿子，一枚枚火紅的柿子像是火焰一般，在這個蕭瑟的秋天裡燃燒它們的激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