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異常嚴肅的孫經理,有些摸不著頭腦。
「孫經理,怎麼了?」
我強自鎮定,問起孫經理緣由,但孫經理卻像突然被點燃了一般,一下就炸了。
「你竟然犯這種錯誤!現在上邊查下來了,讓我怎麼交代!」
她的話讓我越聽越懵,也越來越沒底,
「我……我犯什麼錯了?」
我心裡晃過了無數的念頭,畢業證?一夜荒唐?還是對林琳那些幼稚的捉弄?
可無論哪個也不至於讓上邊追查,讓孫經理這麼生氣吧。
孫經理把眼鏡推到最高,壓著嗓子說道:
「你竟敢在上班的時候在抽菸!在加油站抽菸,這可是違法的!」
我只覺得「轟」的一聲,就像天塌了一樣,整個人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我沒有啊!」
「還說沒有?你被人舉報了!上夜班的時候抽菸!而且公司已經把監控調走了,鐵證如山!」
「我……」
孫經理的用詞讓我非常惶恐,一下也啞口無言。
就算是普通人,在加油站抽菸那都夠喝一壺的,更何況作為加油站的工作人員!
我這才想起來,應該就是那天晚上我叼著煙被人看見,這才被舉報到了公司。
可這個罪名我實在擔當不起,我趕緊跟她解釋,
「經理,我只是叼著煙,根本沒有點火,監控里應該能看得出來啊!」
「已經看了,你叼起煙看得清清楚楚,拿起打火機也清清楚楚,最後看見來人,把煙扔到地上踩滅也清清楚楚!」
我徹底愣住了,想不到我那些虛擬的動作,竟然全都成了我的罪證。
「經理,那上邊怎麼說?我跟他們解釋解釋!」
「小邱,」
孫經理語氣突然平和下來,
「這種事情的影響你是知道的。我跟上邊說好了,不再追究其他責任了,你抓緊把工作交接一下吧。」
「交接?」
孫經理沒再和我多說一句話,扶了扶眼鏡就低頭開門走了,剩下我自己傻在了裡邊。
她的意思再明確不過,我這是被開除了。
想不到我竟然會以這種方式被掃地出門。
我癱坐在椅子上,感覺天旋地轉。
我感覺這一刻時間停止了,世界也停止了,一切都停止了,我也停止了。
我的轉正,我的畢業證,我的工資,我的貸款,我母親的手術費……全都消失不見了。
直到手機突然響起,才讓我再次回到這個世界上。
「你中午回來吧,我在家裡等你。」
「家裡……」
我腦袋裡已經沒有了半點意識,只能捕捉著簡單的信息,愣愣跟著重複。
「錢不要了?」
我這才看清,是林琳給我打的語音通話。
我呆呆跟著她重複,
「錢……」
中午的時候,我拿著我在加油站這兩年來為數不多的東西回到了住處,更覺得失魂落魄。
「你怎麼了?」
林琳正在房間裡收拾屋子,她見我回來,立刻向我問道。
我看著眼前的林琳,她沒有化妝,可依然如同出水芙蓉,無需任何雕飾也還是那麼漂亮。
但這種漂亮卻讓我覺得遙遠而陌生,她就像一顆天上的星星,而我只是地上的一粒塵土,我和她的距離,已經越來越遠了。
「你朋友需要多少錢?我給你。」
林琳手裡拿著兩紮嶄新的鈔票,已經做好了準備。
朋友……錢……
我想起自己先前無中生友了一把,可現在我除了這個所謂的「朋友」,什麼都沒了。
工作沒了,畢業證沒了,要是住處再沒了,我該怎麼辦?
總不能再回加油站住吧?總不能流落街頭吧?
我跟林琳搖頭說道:
「我不能搬走了。」
我等著林琳皺眉、發怒、罵我,怪我出爾反爾,但她只是微微張了一下嘴巴,馬上又跟我問道:
「為什麼?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了?」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具體是因為什麼,我也忽然覺得,無論如何,在我離開這座城市之前,我還是應該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現在我缺少的,就是一張畢業證——當年為了它我才不遠千里來求學,如果不能把它帶回去,我對不起父母。
我跟林琳說道:
「也不是不搬走,只是需要多住幾天,等我……等我辦完事情,我再搬走。」
林琳卻依然平靜,
「好,不搬走也行,錢算我借給你的。」
她說著把錢放到桌子上,又向我推了推。
想不到又犟又擰的林琳,今天竟然這麼好說話。
而且以德報怨,不僅沒有逼我離開,還要借錢給我,這讓我有些不可思議。
我跟著愣聲念叨了一句,
「借給我?」
「嗯。」
林琳點了點頭,又低下了頭,
「你說得對,江湖兒女麼,江湖救急是應該的。」
這讓我對自己以前的所作所為感到羞愧,剛想跟她道個歉,林琳卻又說道:
「不過我有個條件。」
「啊?」
想不到她果然有後手等著呢,我還是跟她說道:
「你說吧。」
「你要把離開的原因告訴我。」
更讓我想不到的是,她的條件竟然這麼簡單。
我索性也不再隱瞞,把母親的病情如實告訴了她,又把工作的事也如實告訴了她,甚至連畢業證還有夏依依的事也都告訴了她。
這麼久以來,這些話我連項陽都沒說過,長期的刻意隱瞞,讓我心生鬱結。沒想到痛快說出來之後,那種壓抑感徒然消失,反而非常輕鬆。
林琳也沒有因為我的落魄而嘲笑我,她又把錢向我推了推,示意我收下。
我拿起一摞,從裡邊數了45張。
我的房租也才四千八百塊錢,我在這裡住了幾天,直接刨出去了三百。
「那你下步打算怎麼辦?」
「不知道。」
我搖了搖頭,實在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辦。
林琳卻直接問道:
「你想去找前女友,對不對?」
「……」
我不知道她這話是從何說起的,好在她接著說道:
「你之所以留下來,還是因為畢業證的心病,否則你隨時都可以離開。而現在快到月底了,這事兒很快就能見分曉了,所以你在看還有沒有機會,是不是?」
她也不等我說出個是或不是,又繼續說著,
「但你現在最直接、最快速的方法就是找到前女友,和她簽了合同,畢業證自然而然就到手了,不是麼?」
我不由自主跟著點了點頭。
她說得很有道理,這些我確實都想過,但我對於去找夏依依還是有些牴觸,所以一直不願面對這個結果。
現在被林琳說了出來,也不再自欺欺人了。
我打算去找夏依依,畢竟都這個時候了,自尊心在現實面前已經一文不值。
林琳輕聲一笑,說道:
「其實你也不一定非要去找她。」
「嗯?那怎麼辦?」
林琳的話讓我又驚又喜,我盯著她急聲追問,但看著她臉上似有若無的笑容,我卻感覺事情似乎並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