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該說你聰明還是笨呢
秋火明深呼吸，眼神清亮。
他開口說道：
「像我這樣的一個新人，即使進了外交部，也是發揮不了什麼大的作用的。」
秋火明看著坐在對面的老時。
「我想安下心來，從基礎做起，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去科研單位，聽說中關村那裡搞了好些科技公司，對這些，我應該算是有些經驗之談……我在美麗國的矽谷也待過一段時間……」
老時聽到前面一句話，手指輕輕敲了一下桌面，臉上依舊不動聲色，但是心裡已經失了聊下去的興趣。
接著他聽到了秋火明開始談論『矽谷』、中關村。
背不由自主地直了起來，這是他專心某件事情，才會有的下意識動作。
秋火明見他沒有打斷自己的意圖，嘴角微揚，繼續說道：
「我國的科技力量並沒有外界想像中那麼薄弱……但是前景也沒有那麼樂觀……外國的很多科技公司的發展，都是跟一些名校有關，例如跟高校合作共贏，已經形成了一個良性的循環……」
「而我們的高校，很多都是近些年才開始重組，甚至有些剛剛確定了校名，老師的知識甚至是幾十年前的……雖然很紮實，但是與世界脫節，這也是事實。」
老時點點頭，「這也是鄧老不遺餘力地派遣留學生的原因之一……當時有很多人出去了，不再回來，很多人都拿這件事情做文章，還是鄧老力排眾議，不僅如此，他還下達了最高指令。」
「他說過，我贊成留學生的數量增大……要成千成萬地派，不是只派十個八個。」
「現在看來，這些都已經有了一定的成效……他的眼光沒得說……」
老時說了這些，看著秋火明，「你繼續說……」
「好，現在很多科研單位都在精簡人員，也有意讓技術員們去支援對口的工廠，跟一些掛著科技噱頭的公司……」
「人才，永遠是科技發展的基礎，但是科研人員，並不是每個人都適合，被放到市場上去的……市場是需要短平快，立竿見影的經濟效益，而科研的本身規律，它就是需要，有很長的一個周期，欲速則不達……」
秋火明洋洋灑灑地把藏在心裡的這番話說了一遍。
「這麼說來，你是想搞一個，既尊重科研規律，又能短平快、立竿見影，讓公司生蛋，蛋再孵化雞，形成一個完美的循環的基地……一個國內的『矽谷』……」老時語速不快，條理很清晰。
秋火明有些佩服地看著老時，他總結的很到位，自己說的這一番話，他看出了其中他真正想要表達的部分。
老時輕咳了一聲，「這條路，還沒有個樣板，第一個吃雞的人，總是要擔一些風險。」
秋火明嘴角微揚，這時候，一段很牛批的話映入了他的腦海里，氣氛都烘托到這裡了。
他厚著臉皮，揚聲道：「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青年人的眼神清亮，眉毛生的很好，五官端正，儒雅又不失銳利，很容易讓人對他生出好感。
但，這話說得，老時笑道：「這話，太大了……」
秋火明也笑道：「我就是一塊基石，時叔叔，你就是把我們這些基石匯集在一起的人，該放在哪裡，怎麼才有更好的用途，是你要煩心的事情，我服從安排……所以，這話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聚沙成塔，集腋成裘……」
「你這小子，馬匹拍的不動聲色啊，但是，被我聽出來了，這火候還是差了一點。」老時爽朗地笑道：「這麼看來，把你小子放在外交部門，確實有些不合適……」
「你這心思啊，太活了……」
老時靠在椅背上，手指撫摸著光潔的扶手。
「軍中，改良了你送過去的對講機，對你的印象很好，原本我還想著，你也可以去軍中待個幾年……」
「看來，你也志不在此……」
「火明，你先回去……我還要思量一下。」
他看了一眼手錶，「接下來我還有事要忙，你把地址留給陳秘書，還有，最近別離京……」
秋火明點點頭，「行，那我先出去了……」
他伸手將桌面上遺留下來的裝早餐的紙袋提起來，轉身向外走去。
老時看著他離去的背影。
「偏偏選這麼一條難走的路，不知道該說你聰明，還是笨呢。」他喃喃道。
秋火明在外間把地址留給了陳秘書。
等他終於走出這裡，回到了長街上，這才覺得手有些微微發抖。
他把紙袋丟進街角的垃圾桶。
快步朝著公交車站走去。
他走在路上，回盤了一下自己剛剛說的那些話，應該沒有說錯什麼。
秋火明鬆了口氣，對方是個大人物，自己這麼一個小透明，怕是在他心裡翻不起一絲浪花，自己但求無愧於心就好。
自己能跟他搭上話，還是沾了許爺爺的光。
他坐上了公交車，往郊區的方向。
一個半小時後，秋火明下了車，這是郊區的一處軍營，附近是工廠。
門口的路修得很寬，但是揚塵同樣厲害。
還沒等他走到大門口，就已經吃了好幾波灰了。
大門口登記了，他靠在門房間的窗口處，旁邊是哨兵。
等了十來分鐘，遠處「吭呲、吭呲」地奔過來一道身影。
秋火明直起身子，伸手揮了揮。
對方一頭汗水地沖了過來。
一巴掌拍在他肩上，「你小子可算是回來了。」
「虎子哥！」秋火明也有些激動，他跟虎子好些年沒見了。
「登記好了吧，走，到我辦公室坐坐。」
「登記好了，管飯不？」
「管飽。」虎子哈哈哈大笑，跟旁邊的士兵打了聲招呼，拽著秋火明，邁開長腿往裡走去。
看得出，他心情很高興。
沿途有人跟他打招呼，一些新兵見到他立即行禮……
秋火明笑道：「不得了，如今是營長了。」
虎子笑道：「前面要加個副字，副營長。」
「我算是晉升慢的了……」
虎子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左右看了看，進了一棟白色樓道里，上了二樓，進了辦公室，招呼秋火明坐了下來。
他拿著門口掛著的毛巾，擦了起來，「你知道嗎，你師傅出事了。」
秋火明終於聽到了一個準信，他「刷」地一下站了起來，語氣急促，「你跟我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虎子搖搖頭，「就是知道他出事了，聽說，他說了一些話。」
虎子拍了拍秋火明的肩膀，「沒事的，咱老許家也沒那麼慫，又不是什麼原則問題，過些日子應該就能放出來了……」
「我看你今天過來，就是為了他的事情吧。」
虎子這人外表粗獷，內心細膩。
「我知道你肯定很急，放寬心吧，這種事情，一年到頭的總會有那麼幾次……」
「我們這種人，根正苗紅……」
虎子呼了口氣，端起熱水瓶，給秋火明沖了一杯茶。
「倒是你，回國了，有啥打算？」
秋火明的心定了一些，虎子說得有道理，再加上上午老時也說了。
那麼這事就不算太大。
「我跟我愛人打算在京城就業，這裡是首都，打基礎再好不過了，如果留下來有困難的話，就回羊城，我老師早就聯繫我了，要我回系裡工作……」
「那就留下來吧，跟我還有個伴，你結婚了吧，上回你定親，我聽許首長說了，可惜，我們一個沒假期，一個身體不好，都沒去觀禮……」
「許爺爺……」秋火明神情有些哀傷。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我們軍人，更加是看得開。」虎子已經過了最難過的那段時間，反而豁達了。
「把他教的拳法傳承下去，那他就是一直活著。」虎子抿了抿嘴，把目光移到了門外。
秋火明點點頭，「找時間，我跟師傅去拜祭一下他。」
「那得叫上我一起。」虎子回過神來，笑道：「有點遠，在老家……」
兩人說了一些許首長的舊事，這也是緬懷故人。
正說著話，「咚咚咚」走廊上小跑著來了一個小兵。
他敲了敲門，給虎子行禮，「報告營長……」
虎子走到門口，低聲吩咐了幾句話。
對方應了一聲，轉身跑開了。
「我讓他在食堂打些飯菜來，伙食一般，你可不要嫌棄。」
秋火明笑了起來，「你跟我客氣個啥，饅頭就鹹菜，我能吃一大盤！」
「哈哈哈哈，你還真的猜對了，就是饅頭配鹹菜。」
沒等多久，飯菜端了過來。
果然主食就是饅頭，三菜一湯，不好不壞。
兩人邊吃邊聊，「下午回去，我開車送你，剛好要進市里送東西。」
「你一個營長了，沒配個司機？」
「你想多了，咱這裡都是公車，咱團長都沒有專車司機，你小子可別亂說話，公務司機倒是有。」
「我不興這些，自個兒開車爽利……」
兩人把飯菜吃的乾乾淨淨，虎子笑道：「我就喜歡你這點，跟咱部隊風格很像，要不你就來咱部隊得了，你是搞技術的，一進來就是士官起步，晉升保准比我快……」
秋火明站了起來，「我還是算了，保不准哪天就惹了禍。」
兩人一起到水房，把碗筷洗了。
虎子出門去拿東西。
半個小時後，秋火明上了那輛熟悉的吉普車，比起幾年前，這車越發的破舊了。
「你們現在又不差錢，這車窗咋還不補上？」
車子朝外行駛著，發出「哐當」的抖動聲響。
「這風吹的多帶感。」虎子哈哈哈大笑道：「快淘汰了，也開不了幾年，就這麼招吧……」
秋火明吹著郊區的夜風，頭髮亂成了一團，臉頰吹出了紅暈。
這還不如乘坐公交車。
進了市區，秋火明在王府井附近下了車。
虎子開著車，絕塵而去。
秋火明買了幾個糖葫蘆，又選了幾個不同口味的糕點，一起打包提在手上。
快要過年了，街上的過年氣氛逐漸濃郁了起來。
秋火明算了算時間，還要在京城待些日子，不一定能趕回去過新年了，不過年後回去也是一樣，主要是親人團聚。
陳素娘跟大妹一起已經回老家了。
目前羊城的房子空置在那裡，這也不用擔心，開春大妹就要回羊城了，回頭這房子由她打理，坐等日後升值。
路上不太遠，秋火明也不坐車了，乾脆走回去。
到了巷子口，他熟門熟路地拐進了胡同，找到了老金家的四合院。
下午，四合院裡很安靜。
秋火明推開門走了進去。
趙嘉敏跟老金正坐在戶外，一邊曬著太陽，一邊各自捧著一本書再看。
兩人的面容有幾分相似，猛地一看還以為是父女。
「喲，火明你回來了。」老金打了個哈欠，看了一眼他手裡提著的紙袋，另一隻手上握著的糖葫蘆。
「買了些糕點。」秋火明把糖葫蘆遞給趙嘉敏，把紙袋遞給老金。
「哇。」趙嘉敏飛快地接過糖葫蘆，轉身進了客廳，找了個盤子，嘴裡叼著一根，其餘的都收了起來。
老金拆開了紙袋，取出裡面的糕點，愜意地送了一隻放進嘴裡。
「這豌豆黃，深得我心……」老金讚嘆道。
「火明啊，今天的事情談的怎麼樣？」
「也沒說個准信，我把這裡的地址丟給他了，回頭我還是找周叔叔，把事情給確定下來……」
趙嘉敏看著秋火明，「阿火，你要是確定了，那我也要去報導了。」
「都沒見你怎麼出去，事情怎麼辦的？」秋火明好奇地問道。
「喏……」趙嘉敏瞥了一眼老金。
「舅舅幫我辦的。」
老金微微一笑，「火明啊，你大概是忘了，我也是清大畢業的，這裡待了好些年，故友還是有幾個的……」
秋火明嘖嘖嘴，趙嘉敏這福氣真不是蓋得。
自己跑東跑西，都未必有她這麼順利。
傍晚時分，舅媽回到家。
她沒有子嗣，這年紀了，也不打算再懷孩子，這幾天相處下來，她對趙嘉敏跟秋火明也了解了一些，現在簡直是視若己出，目光看過來，都帶著幾分慈愛。
「你們工作怎麼樣了？住宿不用擔心，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吃飯也就加兩雙筷子的事情，家裡多了你們這些個年輕人啊，我走路都有風了……」
老金笑道：「對，就是這個理，你們就安心在這裡住下。」
「好啊，那我們就厚著臉皮賴在這裡了。」趙嘉敏很喜歡這個四合院，當即就應了下來。
這裡的交通很是便利，除了公廁之外，幾乎都好。
秋火明點點頭，「那就麻煩你們了。」
也不知道達妮爾什麼時候能過來，讓她先把這一片區的四合院改造一下就好了。
秋火明默默地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