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最強大的超凡路徑
唐奶奶回到住所中，合上家門，坐到了家中的方桌前。
她的屋子收拾得很乾淨，乾淨到幾乎沒有生活的痕跡。
一張制式的板床，一襲乾淨的床鋪，一套實木的桌椅，一組四門的柜子，以及一些放在桌上的藥品眼鏡等雜物，就是她生活的全部了。
大約在她的心裡，這處只有她一人痕跡的住所不是「家」，只能算一個歇腳之處而已。
唐奶奶慢慢地喘勻了氣，打開隨身小包，動作很慢但很仔細地將剛剛買來的物件一樣樣取出來。
一卷銅絲，一些貝殼片，一個燭台，還有一點鑷子、剪刀、捲尺之類的工具。
東西是從後勤部直屬的大型超市里買來的。
這家占據了幾層樓的大超市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為了滿足全島人民的吃喝用度，裡面從生活用品到娛樂設備應有盡有。即使是超市里沒有的東西，也可以找超市工作人員申請，交由後勤部統一採購。
而唐奶奶要的只是一些普通的手工材料，所以她連等待配貨都不用，便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找到了自己需要的商品
她本以為不管什麼東西，遠渡重洋運到這海島上後都會變得很貴，還在擔心自己的錢夠不夠支付貨款，但沒想到結帳時，收銀員只從她的帳戶里划走了一筆微不足道的金額，折合成天洲幣大約只有50元的樣子。
有全球最大的商業集團不惜成本地配貨，黑石研究所在貨源和價格方面還是很靠譜的，言所長甚至敢拍著桌子喊，我家超市保證全球最低價，買貴退全款。
唐奶奶將買來的東西整整齊齊地碼放在桌子上，隨後閉上眼睛，看似在休憩，實則開始回憶蘇珥七世傳給自己的那些記憶畫面。
這是幾天來，她每一天都會做好幾遍的事情。
她害怕忘記這珍貴的奇蹟，儘管蘇珥七世說忘記了可以再次去找它，但是這位老人天性里不喜過多地麻煩他人，總是希望自己能竭盡全力地做到最好。
而對一位老人來說，記憶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情。
她在天洲的時候，連煮在爐子裡的飯都會轉頭忘記，更遑論這些艱澀複雜、超乎常理的知識了。
所以唐奶奶一空下來，就會一遍遍地回憶它，然後再和自己記在筆記本上的內容核對，看看是否有記岔了的地方。
就像她現在所做的一樣。
又確認了一遍記憶無誤的唐奶奶按了按太陽穴，戴上老花眼鏡，深吸一口氣，拿起桌上的那捲銅絲，裁剪出合適的長短，隨後將它彎曲成一個恰好能將燭台嵌進去的圓形底座，並且在那之上進一步添加纏繞銅絲。
她在編織的東西是——亡靈燈。
古尼羅是這麼稱呼這種以銅絲為骨、以燭台為芯的傳統古燈的。
尼羅人將亡靈燈視為生者與死者溝通的橋樑，並相信死者能夠聽到生者在燈前的低語，而事實也的確如此——他們甚至能直接影響到四千年前的亡者。
由於是第一次製作亡靈燈的緣故，唐奶奶的動作不太靈活，手法也很生疏，但是她把每一步的細節都記得很牢，並且嚴格按照腦海里的畫面一步步地操作。
將十八等長的銅絲彎成「S」形，彎曲的弧度上小大下，隨後用將底部勾連在圓形底座上，形成一個梨形的銅絲骨架，並且在燭台的底部刻上字體特殊的「唐紅音」三字……
隨後，再將貝殼片打磨成或大或小的扇形，在頂角處鑽孔，穿入自己的頭髮絲，將貝殼片如鱗片一般層層疊疊地綁在銅絲骨架上……
這些工作很費時，很費力，作為初學者的唐奶奶花了整整一天的時間，才完成了一半的工作。
在其此間，她只起來過兩次，都是聽到敲門聲後，起身給食堂的配餐員開門。
這些從食堂訂購的餐食價廉物美，而且考慮到了老年人的牙口，大多質地綿軟，容易消化，但是唐奶奶卻無心品嘗，只是味同嚼蠟般匆匆吃完，又埋頭去打磨泛著珠光的貝殼片了。
一直忙碌到深夜，經歷屢次打磨、調整、修改，她才製作出了一盞刻著她孫女名字的完整亡靈燈。
唐奶奶捧著這盞亡靈燈，愣愣地出神。
近了，近了。
眼角不自覺地又有些濕潤。
唐奶奶輕輕地擦去眼淚，用乾枯的手顫抖著拿出盒子，放在桌子上。
盒子盛放著裝滿冰晶的玻璃瓶，那就是唐紅音，她的乖孫女……
她打開玻璃瓶，取出一枚冰晶，手裡拿著極細的筆，認認真真地在冰晶上以特殊字體寫上了「唐紅音」三字，趕在它融化前又將它重新放入玻璃瓶中。
接下來，就是最後一步了……
蘇珥七世告訴唐奶奶的最後一步，是將用火將亡靈燈燈芯點燃，隨後往死者的遺骸也就是冰晶上傾倒靈力藥劑。
隨後，她內心深處的祈願就能通過亡靈燈傳遞出來，將遺骸催化為靈類復甦。
聽上去有些玄妙，也不太符合一般情況下的超凡原理。
但真正起作用的，其實是那些以特殊字體寫在亡靈燈和遺骸上的名字，以及製作者纏在亡靈燈上的髮絲。
因為製作者髮絲的存在，亡靈燈被視為製作者的一部分；又因為那些同樣的特殊字體名字，遺骸和亡靈燈之間也構建起了奇妙的聯繫。
在這樣的結構下，本是凡物的亡靈燈會自動成為一個「放大器」，讓持有者微弱的祈願聲傳達出來，最終令無生命的器物甦醒成靈。
古尼羅的這套傳承最強大的地方是可以同時兼容無數個亡靈燈，在淡化個體祈願聲中雜念的同時，讓群體共同的部分積少成多積沙成塔，聯合無數普通人的心聲塑造出一個絕強的靈類。
但唐奶奶卻用不到這些——她只有一個人。
這就導致了，她的祈願可能經過亡靈燈的放大後也不夠強烈，同時也無法利用亡靈燈排除掉自己的雜念。
強烈的祈願……
雜念……
唐奶奶突然停住了。
她是能夠理解這些概念的。
雖然她從頭到尾都是一個普通人，但是這幾個月來，她詢問過無數人，聽過無數超凡知識，記過無數筆記。
她的記性不太好，可是那本筆記她天天翻，天天翻，早就將上面寫的一切刻進腦子裡，倒背如流了。
基於這些知識，她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就是說她在祈願時的意願越強烈，越心無旁騖，唐紅音復活的可能性就越大。
「不……」唐奶奶喃喃自語，「只是這個程度的話……還不太行……」
她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將玻璃瓶、亡靈燈、靈力藥劑等等全部收了起來，放進了自己的隨身布包里。
唐奶奶站起來，拄著拐杖，吃力地將桌上的垃圾和雜物清理乾淨。
她走到門口，最後回頭看了一眼像入住時一樣整整齊齊的房間，推門走出了她的住所。
門外是無邊的深夜。
……
在唐奶奶離開後不到五秒，抱著黃金貓的少年身影出現在了窗台上。
「我都有些意外了……」言律歌坐在窗台上，托著下巴，若有所思，「我本來想，能不能用『虛擬幻境』之類的手段引導她一下。
「但現在看來，唐奶奶似乎有自己的想法啊。」
蘇珥七世輕輕觸了觸言律歌的手，傳來一道訊息，似有些擔憂。
「不，我不打算阻止她。」言律歌搖了搖頭，「在這條路上，人的意志才是最強大的超凡路徑，任何阻攔和干涉都可能會引發不可知的後果。
「當一個人作出決定的時候，我能做的，就是……
「……看到最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