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燭光下,蕭晏手持一卷書細緻的翻閱著。
少年長發如墨染,皮膚泛著冷白的光澤,低下頭看書時,鳳眸微斂,眼尾一抹紅色,給俊美無雙的容顏更添了層驚心動魄。
院門外傳來一陣窸窣地響動,蕭晏翻書的手一頓。
是她嗎?
每一次細微地動靜,他都覺得可能是她來了,當院子中的木桶被風吹倒時、乾枯的樹枝被厚雪壓斷時,哪怕是火柴燃燒的噼啪聲,他都忍不住神思飄忽一刻。
雖然每一次都是空歡喜一場,但他心裡一直隱秘地期待著,還能再見到她。
不過蕭晏並不認為自己是喜歡上了誰,感情是這世界最淺薄無用的東西,他也不會去愛上任何人。
他只是視她為神明,一個大愛世人,更會對他給予善意的神明。
他已經孤獨了太久,哪怕只有一點點溫暖,他都想要抓在手心裡,圈起來,不給其他人看。
蕭晏將書重新拿起來,翻開一頁。
他已經不想再聽到一點動靜就興沖沖的跑出去,顯得他好像很在乎的樣子。
何況,今夜她應該不會再來了吧……
院子外。
「小點聲!」蕭牧青踹了四喜一腳,低聲喝道。
「少爺,我們為什麼要這麼偷偷摸摸的啊。」四喜一副苦瓜臉,揉了揉被踹疼的肚子。
為了能殺蕭晏個措手不及,蕭牧青這次只帶了貼身的下人四喜,靜悄悄的摸了過來,連燈籠都沒敢點。四喜看不清路,踩到一根樹枝,微不可查的聲響剛出來,就被大少爺踹了一腳。
四喜心裡偷偷不服氣,明明大少爺弄出的動靜更多!
「你懂什麼,趕緊帶路!」
蕭牧青神色猙獰,發誓今晚一定要出口氣。等他抓到那雜種的把柄,一定要將他打死為止,將屍體扔了餵狗!
四喜在黑暗中撇了撇嘴,他小心的走在前面給大少爺開路,借著微弱的月光辨認周圍的景物,快要走到院門時,他突然想起了白天麻子發瘋時的模樣。
平日裡好端端的一個人,突然就瘋了,還說什麼有厲鬼把贓物全都收走了,真是可笑。
四喜搖了搖頭,嗤笑一聲,他早就覺得麻子腦殼有包,這樣天方夜譚的事,也就只有說書先生會講,又怎麼會……
等等!
如果說麻子和瘦杆早就發現贓物被移走了,那為什麼還要來找大少爺邀功?如果他們不知道贓物不見了,又怎麼會突然發瘋說是被鬼收走了?
而且當時不僅麻子在發瘋,就連瘦杆都一副嚇得快要暈厥過去的模樣,這倆人難道會同時犯病嗎?
四喜越想越不對勁,不禁停下了腳步。
北風呼號著吹過,樹木發出簌簌地響聲,枝丫承受不住雪的重量,壓斷掉在地上,四喜抬頭看向月亮,發現月光好像比剛才要暗淡了許多,陰森森的樹枝仿佛無數枝鬼手在揮舞著,等著將他擁入那密密層層的枝條中,然後抽乾喝血,死無葬身之地……
「走啊,怎麼停下來了!」蕭牧青拍了下四喜的頭。
四喜狠狠打了個哆嗦,他被自己的想像嚇到了,再加上麻子無法解釋清楚的言行,讓他心裡一陣發涼。
「少爺,要不我們回去吧,我總感覺……這裡真的有鬼。」四喜害怕的說道。
「胡說什麼,耽誤了本少爺的事,我要你好看!」蕭牧青惡狠狠的說道。
四喜沒有辦法,嘆了口氣。鬼畢竟是虛無縹緲的,大少爺的鞭子可是實實在在的。
四喜動作輕微地翻過牆,打算進到院子裡後給大少爺開門,忽然,他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剛才井邊好像有一道白影飄過去了。
他揉了揉眼睛望過去,發現井邊什麼都沒有,以為是自己精神太緊張看錯了,在大少爺小聲的催促下,他連忙跳下來,將門栓卸下,推開了門。
「大少爺,快進……」
四喜話沒說完,猛地看到了蕭牧青的背後,他頭皮瞬間發麻,呼吸急促起來,心臟如擂鼓一般跳動,腿卻像被釘子定住一樣動彈不得。
「擋著幹什麼,滾一邊去!」蕭牧青怒道。
「少……少爺……」四喜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指向他的身後。
蕭牧青不明所以,罵罵咧咧地轉過身去,當他回頭的那一刻,眼睛瞬間瞪大,瞳孔震顫。
只見一個沒有臉、沒有腳的白衣女鬼漂浮在半空中,眼睛的位置是兩個幽深的黑洞,看不清楚表情,只是幽幽地注視著蕭牧青,隱約間,風中似乎傳來的詭異地笑聲。
「蕭……牧……青……納……命……來……」
陣陣陰風裹挾著冰雪,飄來了陰森恐怖的女鬼囈語,蕭牧青聽到自己的名字,當即悽厲地慘叫一聲,摔到在地上,雙腿間突然一片滾燙,褲襠滲出了腥騷的液體。
蘇澤甜嫌棄地捂住鼻子,提起剛從井裡打出來的一桶水,對準蕭牧青的頭就澆了下去。
冰涼的水兜頭澆下,蕭牧青渾身一激靈,寒冷的風將冰水的威力加大,連骨頭縫都鑽進了徹骨的寒意,蕭牧青牙齒使勁打顫,只感覺又驚又怕,魂兒都仿佛被抽走了。
水澆滅了難聞的氣味,蘇澤甜將順手偷來的白床單整理了下,讓眼睛對準摳出來的兩個窟窿,向蕭牧青走去。
「你……害……死……我,我……要……殺……了……你……」
「不要,不要過來!我沒害死你,你要找就找侯爺,他才是一家之主,你去找他!」蕭牧青雙手拼命揮舞,眼淚鼻涕糊了滿臉,恐懼得快要發瘋了。
真是個帶孝子啊!哭起來好可憐的樣子。
蘇澤甜抽出身後折好的一根樹枝,無情地笑了笑。
可惜她就喜歡帶孝子哭。
蘇澤甜揮舞著樹枝,對著蕭牧青用力地鞭打下去,不是喜歡抽人麼,這根樹枝是她特意挑選出來的,絕對又粗又長,打起人來相當帶勁。
「別打了,別打了!救命啊!!!」
尖叫聲驚醒了附近的人,眼見火光亮起,蘇澤甜扔下了樹枝,對著呆立在旁邊顫抖的四喜說道:「把你家主子帶走吧。」
四喜恍然反應過來,連忙撲過來抱住大少爺,兩個人連滾帶爬的跑了。
兩人跑到一處屋檐下,蘇澤甜看到上面結滿的冰凌,喃喃道,「要是那冰凌掉下來,砸到蕭牧青的頭上就好了。」
下一刻,前方突然傳來了一聲痛苦的慘叫,蕭牧青捂住頭,摸到一手砸碎的冰碴,竟然是屋檐上的冰凌砸到他頭上了!
他看著冰碴上的鮮血,只感覺頭昏腦脹,腳下一個踉蹌,摔趴在了地上。
「少爺!」四喜驚慌的扶起蕭牧青,發現他已經徹底昏厥過去了。
「噗——」
要不要這麼靈啊,蘇澤甜看到蕭牧青的慘狀,忍不住笑出聲來。
「活該!」
蘇澤甜轉過身來,正要走進院子內時,腳步一頓。
蕭晏手中提著一盞燈籠,靜立在屋門前,也不知看了多久了。
月光下,他的肌膚瑩白如玉,深不可測的漆黑眼瞳,此刻清涼如水,泛起柔和地波瀾,嘴角那一絲似有若無的淺笑,以及輕微上挑的鳳眸,仿佛能蠱惑人心一般,讓人再也挪不開看向他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