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現在正是下班的時間,堵了一路的車。」
接下來響起的男聲頗為憨厚,與記憶中總是叫她「小傢伙」的男人聲音一點也不一樣。
衛依肉眼可見地鬆了一口氣,余光中卻瞥見了一個清瘦的身影逆光而來。
他穿著簡單的白色襯衫,牌子還是他最喜歡的牌子,唯一的區別,便是從三年前的舊款換成了今年的新款,衛依還關注過,三年過去,每一件的價格上漲了三千多塊錢。
男人沒有打領帶,襯衫的領口微敞,隱隱地露出了下面硬朗的輪廓。
衛依的目光下意識地便膠著在了他身上,包廂裡面昏暗,走廊外面明亮,他逆光而來,行到她身邊的時候,衛依才看清他微薄的嘴唇,高挺的鼻樑,還有他淡漠疏冷得如同山水畫一樣的眉眼,正看向了衛依的方向。
僅僅一瞬間,衛依便看到了他眼角那顆生動鮮活的硃砂痣,他的膚色極冷,硃砂痣艷紅,在認識他以前,衛依並沒有見過一個男人可以用「美」來形容,這種美和女子的美是不一樣的,卻一樣的惑人,好似他看人一眼,那人都能將心剖出來獻給他,只為博君一笑。
面對這樣的池懷淵,也許是三年前看多了,也許是如今的情景實在太過尷尬,衛依竟然怔愣了一瞬,便收回了自己的心神。
還有比衛依以現在的狀態遇見一個三年前曾經拒絕過自己的男人還要尷尬的情形嗎?
他精緻正裝,她性感旗袍。他是受人追捧的池醫生,而她則是賣弄風姿的賣酒女。
衛依在他如同江南四月煙雨中的目光中仿佛一瞬間全身的血液被放在冰窖中冷凍,下一瞬間又被放在炭火上炙烤,忽冷忽熱的,好像得了什麼奇怪的急症。
裸露的大腿和手臂還有小半個胸口,一瞬間成了她的催命毒藥。
就在衛依大腦飛速運轉,想著怎麼和池懷淵解釋她現在的情況的時候,男人的目光卻直接從她的身上掠過,算下前後時間,在她身上停留的時間還不足兩秒鐘,看她的目光平靜得仿佛一個純粹的陌生人。
幸好他沒有認出她來。
衛依下意識地鬆了口氣,可下一瞬間,她的目光又凝在了遠處的虛空中。
好歹自己也曾經追在他身後半年多,整天在他周圍晃來晃去,本來想著自己得不到他這個人卻能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些痕跡也好,可如今看來,念念不忘的只有自己罷了,三年過去了,人家連她是誰都記不得了。
他還吻過她!那可是她的初吻!
衛依盯著池懷淵清冷的背影憤憤不平地想著,小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雖然她也明白自己的情愛一直沒有得到過回應,終究是她一個人的狂歡,和池懷淵沒有任何的關係。
可是他怎麼能忘記呢?他怎麼能忘記呢!
她心裡越氣,臉上的笑容卻愈發地燦爛。
「這位先生,我們會所多買多得,您看著風度翩翩的,應該不會讓人家空手回去吧。」
衛依一手舉著托盤,一個漂亮的轉身便越過了走在池懷淵身後那個微胖的男生,停在了池懷淵的前面,笑容嬌媚,語氣曖昧。
她暗紅色的旗袍下擺在空中划過了一個優美的弧度,白皙的皮膚在昏暗的燈光下卻瑩白一片,胸口微微起伏,領口的位置雖然已經被她拽到最高,卻仍然露出了些許曼妙的曲線。
衛依停下的地方,距離池懷淵很近,如果剛剛池懷淵沒有及時收住腳的話,此時他肯定就撞上了她。
在這樣近的地方,衛依能看到他茶色的眸子,若有若無地沿著她的曲線掃了過去,薄唇噙著一抹淡漠的笑意,看著她的目光,仿佛在打量一件商品,卻又比打量商品多了些許的熱意。
「謝謝,不用。」
他清朗的聲音響起。
兩人的距離這樣的近,衛依能清晰地看到他的眸底沒有一絲熟悉。
池懷淵一直就是這樣的,似笑非笑地撩動了她的心弦,卻在她鼓起勇氣告白的時候,扔出來了一句輕飄飄的話。
「我喜歡女人就一定會喜歡你嗎,小傢伙,有的時候不要對自己這麼自信。」
池懷淵,池懷淵!
衛依心裡有個小人在磨牙,可嘴上在磨牙,眼睛卻離不開眼前的男人。
池懷淵,池懷淵......
三年沒有見,他竟然完全沒有變。
還好他沒有變,說明當年的事情,對天之驕子的他沒有任何的影響。
衛依心裡一半酸澀一半微甜,還想再搭話,剛剛那個喚了聲「池醫生」的嬌美的女人從錢包裡面掏出了五千塊錢,走過來放在了衛依的托盤上。
她隨手拿了幾包零食,手腕上戴著的手錶裡面的碎鑽在燈光下泛著璀璨的光芒,「再幫我們拿十瓶氣泡水過來,剩下的,便算是你的小費。」
女人的語氣雖然柔和,可深處卻透著隱隱的高傲,仿佛給她小費是對她的恩賜一樣。
話里的意思是在跟她說,給你小費了,就別來打擾我們了。
衛依盡職地擠出了一個燦爛的笑臉,「謝謝女士,祝您心想事成,財源廣進,步步高升!」
說著,她便抱著托盤快步走了出去,旗袍下擺因為速度快,在空中翻飛舞蹈,好像一隻翩翩飛舞的絢麗蝴蝶。
衛依再次走過了那個微胖的年輕男人,男人長得憨頭憨腦的,跟他的聲音倒是很配。
兩人擦肩而過的時候,微胖男人的目光探究地看了一眼衛依,眼底有一絲驚訝閃過。
疾步離開的衛依心頭亂糟糟的,並沒有注意到微胖男人的目光。
衛依離開,包廂的門她卻沒有順手帶上,大敞四開,那溫柔高貴的女人踩著中高跟的高跟鞋,婀娜地走過去,親手將門關上了,
楊涵娜看向池懷淵,笑著搭腔道:「剛剛這個服務員一看就是新人,賣出點氣泡水給她高興的,我還是頭一次在會所裡面聽見有人祝我心想事成,財源廣進的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池懷淵面對自己時的笑意淡了些。
「破費了。」
男人清朗的聲音響起,如同山澗里的泉水泠泠作響,聽到這三個字,楊涵娜頓時覺得五千塊錢花得太值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旁的微胖年輕男人莊博文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一副恍然大悟又十分費解的樣子看著門口衛依消失的方向發呆。
他終於知道為什麼這個賣酒女看著這麼眼熟了,好像在哪裡見過一樣。
莊博文扭頭看向了落座在卡座裡面的池懷淵。
雖然氣質和細節迥然不同,可他分明在池醫生的電腦屏幕上看見過那個賣酒女。
在池醫生的電腦壁紙裡面,那個女孩笑容乾淨,齊耳的短髮看著有些傻氣,卻十足的清純,照片看著像是抓拍,輪廓有點微微的模糊,當時莊博文無意間看見的時候還打趣池懷淵。
「池醫生,這是你私下生的女兒嗎?太乖了吧,都長得這麼大了,要是現在沒有男朋友的話,我喊你岳父你同意嗎?」
池懷淵沒有回答他,只是冷著臉將電腦屏幕關閉了,當天晚上,莊博文完成了池懷淵安排給他的任務後,凌晨五點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