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喜燒鍋旁煙霧裊裊,溫暖如春。
然而外面卻是冷風襲來,袖管滿盈。
衛依剛在壽喜燒旁烘得一身熱乎氣,頓時消散了個乾淨。
池懷淵看到她瑟縮的樣子,不著痕跡地走在了風吹來的方向。
衛依毫無察覺,還以為自己已經被風吹得習慣了。
上了車,衛依便再次嗅到了車裡面的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在認識池懷淵以前,她不喜歡消毒水的味道,總是覺得那味道令她想起了醫院。
可認識池懷淵後,衛依卻好似對那味道上了癮,可尋遍了所有的消毒水品牌,都沒有一款聞起來,像是池懷淵身上的香水那樣自然。
一回生二回熟,這回衛依坐在池懷淵的副駕駛上,已經沒有了剛才的不自在。
衛依在趕時間,池懷淵沒有任何的拖延。
暖好了車後便開車離開了壽喜燒餐廳的停車場,他的手握在方向盤上,熟練地轉換著方向。
已經入夜,昏黃色的路燈亮起,透過車窗打在他的手上,更顯得他五指修長,膚白如玉,僅僅讓人看著,便有些口乾舌燥。
衛依強迫自己的目光從他的手上挪開。
不是她失態,實在是池懷淵的手是她見過最好看的,這麼多年來,衛依還沒有見過一個人的手能比池懷淵的手還要好看。
手掌纖薄,手指修長,指甲修整得永遠特別乾淨,就連他指甲旁邊的皮膚,都沒有任何的死皮。
相較於她的手,若是不塗指甲油,不用那有毒的指甲油阻擋著自己。
她的指甲早就被她啃得亂七八糟,不知道被池懷淵說過多少遍。
怎麼又想到了以前的事情。
衛依轉過臉,看向車窗外面。
飛逝而過的街道,就連人影都變得模糊,路燈連起好似柵欄,遠方的車尾燈偶然間亮起,好似在寂靜的夜空里,點綴上一條明亮的燈串。
「警隊又有案子了?」
池懷淵道。
聽到他的聲音,衛依下意識地看了他一眼。
只見男人的側臉輪廓分明,茶色的眸子裡映射著前面的街道,嘴唇不點而紅,將他的皮膚襯得更加地白了。
她連忙收回了目光,盯著自己塗著斑駁指甲油的手指尖。
「嗯,電話裡面沒說,只是讓我快速地趕去案發現場。」
衛依能答應池懷淵回來取摩托的原因,正是因為順路,池懷淵現在所開的道路,是衛依的必經之路。
「其實你不用完成兩百個任務的,你可以勝任小隊的任務。」
池懷淵定下那規矩,是為了以後每個新進入小隊的警員。
衛依早就跟在他身邊許久,經歷過很多,雖然她也是個新人警官,但據他親自判斷,衛依的資格足夠進入小隊。
她是有天賦的。
這是池懷淵一早便知道的事情,所以當年池懷淵才會將她從民警裡面調出來。
這姑娘天生就是做刑警的料。
「沒事的。」
衛依笑了笑。
她並不後悔耗費了三年在這兩百個案子上。
當初他立下的規矩,即使他不在小隊裡面了,衛依也要將他的規矩奉行到底。
「難道你忘了當初你說過的話了嗎?」
衛依說著,眼前忽然閃過了當年,戴著金色細邊眼鏡的池懷淵,嚴肅又認真地站在小隊成員面前,聲音清朗如玉。
「兩百個案子,對於新人來說,不僅是歷練,更是和地方警局打好關係,以後合作的機會多著,分秒必爭的案子裡,我不想你們還在交際上花費時間。」
明明已經過了一千多個日夜,卻仿佛一切都發生在昨天那般清晰。
「我速度很快的,池醫生你不用擔心,我已經完成了第一百九十八個案子,還差兩個,我就能歸隊了。」
話音剛落,衛依便察覺到了自己話中的不妥來。
306小隊是池懷淵醫生和周洋隊長親自建立的。
然而因為三年前的事情......池懷淵主動離開小隊。
她雖然有兩百個案子需要完成才能歸隊,可池懷淵歸隊之日,還遙遙無期。
感覺到衛依一下子便沉默了下來,池懷淵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思所想。
淡聲道:「周洋知道你的進度這樣快嗎?」
「應該不知道,我只是和郁姐提過一次,我也不知道她是否告訴了周隊長。」
池懷淵輕笑了一聲,好似清泉流淌過山澗,又似海浪迴響。
「那我便告訴周洋,估計他會特別開心。」
衛依反應過來,半分驚訝半分欣喜地抬起了頭來。
「難道池醫生你和周隊長還保持著聯繫?」
三年前池懷淵退出小隊後,小隊成員的聯繫,他都單方面地斬斷了。
如今意外得知池懷淵竟然和周洋保持聯繫,衛依十分驚喜,甚至在想,這是不是池懷淵要回歸隊伍的意思。
池懷淵余光中看到了衛依眼神中期待的光,可他最後什麼也沒有說,只是輕輕地點了下頭。
可這些,對於衛依來說,便已經足夠了。
雖然和池懷淵成為不了情侶,可他們卻擁有一個共同的信仰。
是這信仰將小隊的成員聚攏在了一起,也是信仰讓他們面對任何困難險阻都能堅定地走下去。
阻止更多的殺戮,保護更多的家庭。
好似是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曙光,衛依在下車的時候,嘴角都是帶著笑的。
她俯下身子,透過車窗衝著池懷淵輕輕地擺了擺手。
「謝謝池醫生,你快回去吃飯吧。」
衛依的聲音透過車窗,清晰地傳入了池懷淵的耳朵里。
他看到女人久違的笑臉,一如從前,朝氣蓬勃,沒有改變。
池懷淵最終還是收回了目光,踩下了油門。
看著池懷淵的車從她的身邊呼嘯而過,衛依利落地換上了警服,戴上了頭盔。
她跨坐在了摩托車上,把手輕轉,隨著摩托車的轟鳴聲,她駛離了醫院的前門。
天上,是漆黑一片的夜色,地上,是冰冷平整的柏油馬路。
醫院是不會休息的,這個時間仍然亮著燈,然而窗口中透出的燈光再亮,也不如遠去的女警摩托車的尾燈亮,不如她頭盔反射出的閃光亮。
更不如她肩上的肩章,好似黑暗中唯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