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虎山的確是發財了。
大半的山門悉數被毀,根基沒了大半……
但這不是關鍵。
關鍵是這些錢財,都需要蜀山劍派一點點的掏出來。
李秋涼的臉有些黑。
心幾乎在出血的那種,這道蘊他要出便算了,連問劍,也沒問過呂玄。
以前的時候兩人修為不相上下,手段神通,倒也是你來我往,相差不了多少。
也因為如此,這些年來,兩人常各自問劍,也才結下了不解的友誼。
故人修為暴漲,固然高興。
可修為暴漲,還得兄弟出錢請客,這就有些令人心塞了。
於是……
打到最後,李秋涼也放棄了,直接就在陳落別院旁邊的院子,住了下來。
眼中不曾說什麼。
但盯著陳落的眼神,那大抵便是:能不能突破,就看公公的了…
這傢伙……
陳落無奈的揉著太陽穴。
多少年了,不要臉這一幕,倒是一點也沒有變。
就如當初一樣,見得自己有蛟龍,都不要臉的上來討要……
只是現在,似乎更不要臉了一些。
畢竟當初還給了自己一些好處,現在卻是一點也沒了。
不過……
陳落倒是沒有生氣。
反而心中微微一笑。
這樣挺好的……
故人之間,哪裡需要那般虛偽……
要什麼,便做什麼。
要說什麼,便說什麼就是。
……
歲月悠悠。
時光荏苒。
昔日李秋涼登得龍虎山時,時間已是初秋……自那之後,秋風已造訪了七八回,龍虎山的天,也冷了許多次。
陳落披著披風,躺在院子裡,時不時的拿起一塊木炭朝著火爐內扔,盪起少許的火星。
目光所及,皆是雪白。
便是呼一口氣,也皆是雲霧繚繞。
「這天啊,倒是冷了許多了……」
陳落說著。
不知不覺,竟在這山中住了七八年的時光了。
彈指而過。
歲月不留痕、
以前總覺得時光過得慢了一些,現在卻發現,這時光恰好是這世間,過得最快的東西。
握得越緊,流逝得倒是越發的快。
「是啊……冷了許多了。」
呂玄也感慨、
他抬手,雪花打著轉落在他的手中,許久,也不曾消融。
尋常修士,早不敬畏寒冷,更何況是他們這些仙人?
只是大抵是和陳落學了一些,他們倒也喜歡如同尋常人一樣生活,去體驗這種四季的變化。
冷了,添些衣裳。
熱了,於樹下乘涼,扇一扇扇子,帶些涼爽的風,若是還能在那炎炎夏日中喝上一碗綠豆冰沙……
呂玄想都不敢想那到底是多麼幸福的事情了。
起初不懂,問陳落:「仙人壽命悠長,四季冷熱不侵,明明是仙人,又為何要去學那凡人經歷四季冷熱?」
只是笑了笑。
卻是沒有解釋……
如今,只恨懂得太晚了一些。
「不過,冷是好事,這雪若是多了,來年山下的農作物,便豐收了一些……終究到底,還是好事。」
瑞雪兆豐年。
向來不會差到什麼時候去……
「對了,公公似乎,今年還沒下得下山村去過?」
在山中住了幾年,第二年時,曾下山過一次。
也在村中,認識了幾個凡人好友……
偶爾聊聊,說一些尋常事,也總覺得有意思。
那些好友也上過山,和陳落下棋喝茶……
酒,倒是沒有。
按照他們的意思是說,上了年紀了,酒這種東西還是少喝一些才好,就是可惜,晚一些認識了陳落,要不然,年輕一些,這酒還真就能喝上了!
不過他們也只是前兩年還能上山。
後幾年就少了……
尤其最近兩年,是不曾上山的。
上了年齡……上山,也成為了麻煩事,於是也就無法上山了。
倒是陳落……
今年還不曾下山。
「故人已去,山下,並無可喝茶下棋的人了。」
呂玄微微一愣。
原來,那兩個老人皆死去了嗎?
於是,也就沒再說什麼,至於說為其添加壽命什麼的,呂玄倒是不會去想這種問題。
凡人自有凡人的命數的。
「凡人短命,總避免不了的。」
「嗯。」
陳落撐著下巴,抬起手。
看著那雪花在掌心中起舞……
見得它自一片,變成兩片,四片,終變得無法計數。
抬起手。
那些雪花飛舞,入得天穹,竟化為了一條雪白神龍……神龍於九天翱翔,終又是化為漫天雪花,紛紛於龍虎山之地。
「李秋涼呢?還不曾出關嗎?」
陳落問著呂玄。
呂玄目光有些發呆,似乎被陳落剛剛那手段給驚住了一眼。
於一片雪花之中,見得道之真諦……
這公公……好似比昔日上山時,修為更高了。
別的不說。
有些手段已經就不是用神通能說的了。
李秋涼閉關是七年前的事情了……
他於山中破財之後,纏住了陳落和呂玄,沒事便抓著兩人論道。
他終於學聰明了一些,知曉陳落不喜歡打打殺殺,乾脆直接論道……至於怎麼論,更簡單了,直接將他所不懂的許多問題,一股腦的拋了出來。
直到最後,來了一句:此道,諸位可有什麼見解?
呂玄道差了一些……
很多時候,並不能解得多少,且這些年來,他和李秋涼論道多次,該懂的,早已經論過,不懂的,至今也難去解答。
但陳落是不同的。
在無盡歲月中,他做得最多的便是看書。
上到大道之書,遠古記載。
下至那鴛鴦秘譜,閨房招式、
便是那儒釋道之籍,不說有千萬,也有百萬之巨……
於是,看得多了,也就知曉得多了。
加之以前閒著沒事,陳落最喜歡的便是尋人論道,一些謬論歪理……咳咳,是大道之理,也便皆多少懂得一些了。
故而,李秋涼的問題,也便只有自己能解答了……
只是李秋涼的道終究和呂玄不同。
他的道為殺戮之道。
劍,雖為君子,卻也是利器……
以劍入道,總免得多了一些血腥。
於是,因果也重了一些。
自然,那一顆心,難免真能做到純粹,做到堅如磐石……
這也是為什麼,這般多年了,他依舊還在閉關,為那真仙境,做著最後的突破!
「還不曾,但想來,是快了吧?」
呂秋涼回答著。
陳落有些遺憾。
「本想著說,見得故人突破在離去,如今看來卻是不好再等了!」
「公公要下山了?怎麼這般著急?可是我龍虎山招待不周?怎麼不多住上一些日子?」
呂玄急了!
怎麼這就離開了?
才幾年啊?
這也太快了一些了吧?
「不急了……」
陳落道:「昔日本想著住個兩三日,這一住,便是七八年了!」
或許,是見了故人,不捨得走吧。
或許,是不想要那麼快去面對那一個故人。
這於人間留下的故人,少了一個又是一個……
昔日寧來之事,便覺得遺憾。
今日又要重現寧來之事,於是,也就有著這般心態了。
終究還是俗人。
自以為超凡,誰想,回頭依舊還在俗世掙扎,為那俗人一個。
呂玄沒在挽留的。
留不住。
也不該留。
只是送陳落下山時,還是難免請陳落若是有時間在上一次龍虎……
見見故人。
敘敘舊。
不管怎麼樣,都是好的……
陳落沒說什麼,也不做出什麼承諾。
他心中隱約有著感覺,若是再見之時,恐要物是人非……這些曾經的故人,怕也真成了故人了。
也是在陳落下山的一個月後,龍虎山上空,霞光萬丈。
有一把劍,斬破了蒼穹,落在了龍虎山上。
那裡……
有劍仙而出,劍意沖天!
……
東方仙域。
雨中界。
大雨綿延……
自入得這界之後,雨便不曾停止,似乎那珠簾一樣,連成了一條線。
這便是這一界的由來。
於此界中,大雨是主調。
似乎一年三百六十多日,日日皆是這般的天氣。
陳落喜歡這種天氣……
一如既往的喜歡。
於是,撐一把油紙傘,行走在山林之中,見見那雨中青山,見見那雨中溪流湍流拍岸。
更加幸運的是,這一路上不曾寂寞。
在那雨傘外,隨著雨滴拍下盪起的雨霧中,有著一隻小小的精靈隨著雨滴飛舞,
精靈不大。
約莫僅有一根拇指大小,但也長得極其的奇特,兩片小小的葉子遮住了那玲瓏袖珍的身材,背後兩對小小的翅膀,微微有些透明,也帶著少許的透明蘊氣。
這是雨之精靈……
仙界之中,萬物皆有精靈。
金木水火土風火雷電,山川河流,皆是如此。
只是這種精靈是極少存在的。
陳落在仙界中已許久的日子,聽聞過精靈,加上今日也才是第二次了。
第一次似乎好像還是在許久許久之前,在某一次酒樓遇到。
那酒便是火之精靈所釀造……
可惜,那時候陳落不曾見到那火之精靈的,不曾想入了這雨中界,倒是見了這難得一見的雨之精靈,且還結下了緣分,一路同行了。
至於其中緣分,倒也簡單……
不過是那雨之精靈在雨中飛舞,忽心有感悟,晉了下級,又倉促了一些,沒抵擋過那天劫。
恰好,陳落路過。
又恰好,順手幫了她一把。
本覺得,這精靈不易,極其珍稀,隨手之事,也並無有什麼麻煩。
可就是這隨手,便讓這雨之精靈不願離去,一路跟著陳落了。
它也不會說話。
陳落也沒和它說什麼,也沒驅趕它。
但也因為它的出現,讓這一路,顯得不至於那麼孤寂了一些……
腳下突然停頓了下來。
小精靈停下了飛舞,落在了陳落的頭髮上,轉入了髮絲中,僅探出一個小小的腦袋,警惕的看著遠方。
在那裡,有小河湍流。
在那岸邊,有一少年,坐在溪畔釣魚。
在他的身後,撐著一朵荷葉…哪怕是這雨多大,也不見得讓少年身體濕了幾分。
陳落想了下,走了上去。
坐在了少年身邊。
在他旁邊,有著一條紅色錦鯉正吐著泡,眼睛看著自己……
那眼神…讓陳落回想起了那一隻小錦鯉。
那一個常常要拿著頭,燉湯給自己喝的小丫頭……
「釣魚?」
陳落問著。
「你怕是眼瞎?不是釣魚,本公子坐在這裡發呆?」
「是在下傻了一些了。」
「是有些傻。」
陳落:……
做錯了事情,總要被人給諷刺幾句的。
「有事?」
「我覺得這錦鯉不錯……」
「想買?」
「嗯……」
少年終於抬頭看了一眼陳落,見的陳落,似乎眼中帶著一些遺憾。、
大抵是陳落的尋常,讓他有些遺憾吧。
倒是見得那髮絲中的雨之精靈,眼睛亮了一下。
「你這人傻是傻了一些,但是運氣不錯……想要買本公子的錦鯉,你到是買得起了!」
他看著那雨之精靈:「用錦鯉,換得那一隻小傢伙,怎麼樣?」
小傢伙有些緊張的抓著陳落的頭髮,一雙眼睛水汪汪的,想要哭出來。
陳落笑了笑。
「一隻錦鯉,總是不夠的。」
「錦鯉?你確定那是錦鯉?要不要在看看?」
低頭……
桶內那紅色錦鯉早就不見,取代的卻是一條紅色的真龍。
真龍混身火焰。
那桶內的水,也早變成了火海。
「不錯!」
「那可換了?」
陳落還是搖頭。
「為什麼還不換?」
「它為火中精靈?」
「是……」
「它也只是一隻尋常的雨之精靈,對你來說,這兩者並無差別。」
「差別大了!」
那少年道:「一隻泥鰍,一個小丫頭還是一個美女……你說,差別不大?」
陳落:……
這樣的話,那自己還真是愚蠢了一些,也就怪不得那人一見面,便覺得自己笨了。
「換?」
「免了!」
「對你來說,不也是一樣?」
「意義不同。」
「什麼意義?」
「它算是在下的朋友……」
朋友?
那少年看了一眼陳落,許久,嗤笑一聲。
「你果然愚蠢,將一隻玩具,當做朋友…」
陳落笑了笑,也沒在說什麼……
只是站起來。
轉身離開。
那小傢伙有些後怕的回頭,只是這一回頭,臉上便露出了驚訝的神色,抓著陳落頭髮,咿咿呀呀的喊著。
陳落回頭,那少年早就不見……
什麼時候出現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不知道。
「他走了……」
陳落說著。
「咿咿呀呀……」
「嗯,他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
「咿咿呀呀?」
「打得過嗎?」
陳落杵著下巴,想了下,還是搖頭:「打不過,他比我強很多!」
「咿?」(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