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歷史軍事> 鐵血殘明> 第六章 南監

第六章 南監

2024-08-09 00:33:20 作者: 柯山夢
  老龐家的安平藥材鋪在城西,縣衙在城北的方向。💙☹ ❻➈𝓢H𝐮χ.𝒸ᗝ𝕞 ☯🐺

  桐城這東西大街不是規整的樣式,其他地方一般應該是平直的貫穿西門東門,桐城這東西大街卻是朝北彎曲,如果從天上看下去,像個拱橋模樣。

  龐雨帶著家僕昂首挺胸走在大街上,因為身上有點錢了,整個人充滿自信,昂首挺胸意氣風發,走路都帶著風。

  此時的縣城普遍都小,龐雨一路走走看看,不一會功夫,兩人便到了衙門外的縣前街。

  大門人來人往,既有穿制服的也有百姓衣服的人,另外有不少青皮模樣的人在八字牆周圍或站或坐,還有三四個籠子,裡面各關了一個人,擺在門口一溜,由得一些百姓圍觀。

  縣衙正門外是左右各一的八字牆,左右牆頭上各有四個字,「所食所用,民脂民膏」,大約是明初就刻上去的,是提醒各位官吏善待百姓。

  八字牆牆體則貼滿了各種告示,都是些官方的通知、告示、考試通知、科舉成績之類的,就是地方有啥事情或者朝廷有什麼需要讓百姓知道的,就會張貼在這裡。

  龐雨隨便掃了一眼,牆上都是些舊告示,有些被雨淋了,墨跡侵染,紙張剝落,也無人去理會。

  一張不知啥告示上還有些字比較清楚,好像是表彰會試中榜的,龐雨邊看邊念道,「南直隸安慶府桐城光時亨中會試三甲,賜同進士出身,光時亨這名字可夠怪的,居然還有人姓光。」

  「少爺你真能認這麼多字?」

  旁邊龐丁驚訝的看著少爺,「我還以為少爺裝樣子的」。🐼♡ ❻9şĤǗX.ⓒόⓂ 🍮♪

  龐雨不屑道,「少爺豈止會認字,有什麼老子不懂。」

  正要進衙門去看看,聽得身後一身喊,「二弟你怎地出來了?」

  他回頭看,只見一個衙役和一個穿青衿的人一起追過來,龐雨不由露出笑臉。

  他拱手對兩人正要行禮,衙役湊過來一把拉住龐雨低聲道:「你怎地出來了,你在家住得越久,我們兄弟才好收拾那周家掌柜的。」

  這人便是焦國柞,龐雨的結拜兄弟,他們兩人都是臭味相同人嫌鬼厭的角色。

  雖說以前那舊龐雨腦子有點問題,但焦國柞毫不在意,他比龐雨大三歲,算是龐雨大哥。

  龐雨排第二,衙門裡面人常嘲弄他為龐二傻。

  這幾天焦國柞曾去探望龐雨,所以已經認得此人。

  龐雨聽了只得道:「屋裡待得實在無趣,不信你自己試試。」

  焦國柞笑道:「以你性子,倒也確實,出來也無妨,那周掌柜還在獄中,保辜時間不過,絕不放他出來,今日你既然過來了,咱們先找他過過申明亭,湯藥費一定要往多了算。」

  「自然要算。」

  龐雨點頭道,「至少讓他出個……不少銀子。🎉✌ 69𝐒ʰⓤⓍ.ⓒόM 👣♔」

  龐雨一時也弄不明白該說多少合適,說多了怕人說傻,說少了怕被人笑,只得含混過去。

  旁邊那青衿叫做個何仙崖,也是龐雨結拜兄弟,讀了不少的書,但秀才一直沒考上,捐貢生呢錢又不夠,便跟著焦國柞作幫閒,有時也幫別人當訟棍。

  雖然何仙崖比龐雨大,但幫閒地位比較低,所以他是按地位排行老三。


  他湊過來對龐雨道:「放告這事二哥聽我的,他周家掌柜現在保辜期內,只是在南監待審,這保辜期內呢,你傷情就可重可輕了,他要敢嘴硬,你立馬找地方躺著,必須咬定頭傷成了篤疾。」

  「為何?」

  何仙崖有些不耐煩的道:「二哥當這些年皂隸都白當的麼,篤疾和皮肉傷可差得遠了,皮肉傷賠你十兩銀子也算多的。

  若是他與你糾纏,你就咬定當場內損吐血,而且是篤疾,二哥可記住了?」

  龐雨恍然,這保辜期就是為了保護受害人的,主要是考慮有些傷勢開始時不明確,比如有內傷之類,所以設定了一個傷勢的觀察期,就叫做保辜,輕傷和重傷的量刑是全然不同的。

  保辜期內過堂,自己隨時可以拿傷勢變重要挾周掌柜。

  想明白後龐雨點頭道:「既然要打這官司,咱們就一定要贏。

  這事就請二位兄弟拿主意,要我咋做就咋做。」

  見龐雨點頭,何仙崖也鬆一口氣,這個龐雨以前就有點傻愣愣的,經常幹些出人意料的傻事,加上這次頭上又挨這麼一棒,好像傻得更厲害,連鬍子都剃了,萬一龐雨聽不明白,自己這律師就吃力了。

  於是何仙崖接著道,「二位哥哥聽我說,這幾日我已打聽明白,那周家原籍陝西,來此不過兩年多,平日性子暴躁,街坊尋常不敢惹他。

  聽說有親戚在鳳陽府也做紙張營生,看鋪里存貨,還有他租的門市大小,我估摸著敲個五六十兩應該能夠,多者說或許百十兩。」

  龐雨聽得這數量,好像沒多少錢,自己退個婚都撈了二十多兩呢,不由嘆氣道:「也不多嘛。」

  何仙崖驚訝道:「這就不少了,二哥你這意思……把他家閨女也賣了?」

  龐雨沉思著道,「閨女賣了也成,看價格多少……哎!你別慫恿我幹壞事,我告訴你,老子這輩子可不幹壞事了。

  再者說,閨女才值幾個錢,老子以前都是做大生意的,哪看得上一個兩個女人的買賣。」

  何仙崖不以為然,龐雨以前盡幹些沒腦子的事情,大生意也不過多敲詐人家幾錢銀子罷了,他只以為龐雨傻勁又發了。

  倒是那焦國柞已經狠狠的道:「還是咱二弟狠,百兩都收不住,哼哼,他一個客居桐城的,竟然敢打咱二弟,看這次不讓他龜孫脫層皮。

  走,再去牢里給他加把火。」

  ……龐雨把龐丁留在外面,跟著焦國柞一起進了縣衙,龐雨路過大門時候頗有點驚訝,這官府的門按說該威武堂皇,讓那些來辦事的人先氣勢跌掉兩三分,但實際上破破爛爛,木樑牌匾舊漆脫落,一副破敗模樣,明代說官不修衙,果然名不虛傳。

  大門之後是一個甬道,甬道右邊是快手房,左邊是皂隸房,地上鋪著青石板,甬道中人來人往,大多衙役夫役都是一副猥瑣模樣,看到龐雨也沒有多麼親熱,有些甚至白一眼就過了。

  皂隸房的背後就是縣衙的牢房,一般就在衙門大堂的西南角,所以明代又稱牢房為南監。

  龐雨本來就是因病告假,所以也不願意繼續往裡面走,免得碰到班頭或者承發官,到時候問起不好辯解,兩人便在儀門左轉去了牢房。

  龐雨轉過拐角便看到南監高大的青磚院牆,一股陰冷氣迎面而來,大門上書監牢二字,字上還刻著一個狴犴頭像,據說狴犴是龍的兒子之一,喜歡打官司,所以經常刻在牢門上,外形在龐雨看來就跟虎頭區別不大。

  牢房門口有個小哨房,房前坐著一個牢子和六七個幫閒,幾個都是歪眉斜目,笑起來都帶著牢房的陰森氣。

  明代牢子裡面有編制的不多,但幫閒可不少,蘇松等處大的縣裡面,光各種牢子就上百人,有編制的叫牢子,這種幫閒叫小牢子或者野牢子。

  牢門那裡有一個黃衣女子,正跪在幾個牢子面前,紅色裙擺寬寬的鋪開在地上,身邊還放著一個竹籃。

  只聽她說道,「求幾位官爺行行好,我只是給爹送點吃的。」

  龐雨一聽聲音就認出了是誰,「周家閨女。」


關閉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