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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七章 保障

2024-08-09 00:35:26 作者: 柯山夢
  「我家炮兵真的不是家丁,我也不是。」楊光第認真的回答道。

  東街街口,滿達兒提著弓站在兩個鐵甲兵旗隊的中間位置,側前方是那個曾把總帶的炮組,北方不遠是五六十名清軍騎兵。

  楊光第的回答讓他很迷糊,他現在分不清到底誰才是家丁。

  滿達兒將鞋底使勁蹭了一下,上面沾滿了凝固的血水。他現在站立的地方,就是剛才清軍下馬集結處,距離清軍遭遇炮擊的地方有二十多步。

  地面上散落著人體的碎塊,大多還包裹著衣料的殘餘,銀色的鱗甲片隨處可見,周圍有二十多匹無人看顧的空馬。

  那門小炮就在旁邊,由於從方才炮擊的現場經過,車軲轆上滿是血跡,右輪的一個釘泡還掛著一段小腸。

  預期中的激戰沒有發生,兩門小炮摧枯拉朽般摧毀了白甲隊列,清軍攻勢煙消雲散,殘餘人馬逃出街道,往北後退幾十步才停下整隊。

  剩餘五十多個清軍,裡面有七八個白甲兵,他們隊形混亂,有人身上血跡斑斑,趴在馬背上慘叫,大部分人甚至沒有取出弓箭。

  第三個鐵甲兵旗隊從街道出來,在西側邊緣繼續延伸隊列,第二門銅炮就排列在旗隊的右側,整個隊形是兩門火炮間岔在三個鐵甲兵旗隊間。如果以前跟步兵一起面對這些清軍,滿達兒會十分緊張,隨時都要準備跑路,特別現在又沒有馬,更會提心弔膽,但現在混在一堆鐵甲兵和炮兵中,竟然感覺出

  奇的輕鬆,感覺不到一點害怕,根本不擔心會被打敗一般。南方傳來悶雷般的蹄聲,一小隊騎兵從外側遠遠繞過兵陣,應是清軍第一批前鋒,看方向是準備跟鎮外的清軍匯合。這一隊清軍騎兵的後面,是大隊的安慶騎兵

  。

  遊騎兵的軍服是暗色的,但常規騎兵是鮮艷的紅色,比明軍胖襖的紅色更鮮艷,遠遠看過去就像地平線上一片跳動的火焰,此時追擊清軍,顯得氣勢十足。

  炮組一陣叫喊,他們剛剛開始裝填,對面的清軍就出現混亂,先是幾個韃子拉馬往兩側躲避,接著混亂就延伸到其他位置,清軍很快成一團。兩門火炮同時怒吼,散亂的清軍隊形立刻潰散,向著北方落荒而逃。剛剛趕來的那一小隊清軍見狀不敢停留,也跟著往北逃竄,方才他們到時隊列尚可,現在也

  變成了潰逃,短短的一段道路,就有兩個受傷的清軍跌落馬下,他們落地後掙扎著站起,拼命追趕自己的馬匹,但很快便重新倒地。

  前方一聲喝令,三個鐵甲兵旗隊整齊的往前推進,雖然他們走的是便步,但看在滿達兒眼中,有如地動山搖。

  後方的騎兵第一司滾滾而來,從鐵甲兵的側翼外繞過,向著清軍的潰兵追擊。

  「遊騎兵找馬騎!」旗總的聲音在叫喊,楊光第連忙招呼兩人,跑去那些空馬那裡尋找臨時坐騎,清軍的戰馬質量上佳,滿達兒看著哪匹都好,連著換了三次,本還想換第四次,但

  十字街又來了一批遊騎兵,將馬匹瓜分一空。

  騎在馬背上之後,眾人便不再是輕步兵,回到了習慣的作戰模式後,更加有安全感。

  滿達兒抓著辮子對身邊的秦九澤道,「秦叔,好像跟這伙南兵一起,殺韃子可容易。」

  秦九澤哼了一聲,「殺韃子沒啥時候容易的。」

  「秦叔你四月時得那人頭,建奴二十多人,咱們尖哨隊出了十個,引他們分散兩次,你尋到機會斬了人頭,還被建奴追了十多里地,才得了這一個人頭。」秦九澤揉揉臉頰上的傷疤,沒有接這個話題,此時鐵甲兵傳令停止,鐵甲兵紛紛背靠背坐在地上,有些站著的也用武器支撐,炮組則開始收拾器械,將撞藥杖、


  轉彈杖等器械捆到炮車上,只有清膛手仍在不停忙碌,試著用清膛帚繼續給火炮降溫。

  安慶的騎兵滾滾而過,北方的清軍傳來敲鑼的聲音,這號令與明軍的差不多,也就是鳴金聲,代表的意思是停止和撤退。

  清軍放棄了救援市鎮內被圍的人馬,但同時也說明清軍的主官仍在市鎮外,否則沒法發號施令。

  騎兵第一司氣勢如虹,向著北方滾滾而去,遊騎兵沒有接到追擊的指令,只能停留在原地,紛紛查看自己的新戰馬。馬是聰明的動物,同樣也在觀察自己的新主人,滿達兒的坐騎兩次自行往東行走,滿達兒左手緊緊往後收在腰側,將馬頭扭轉回來,又打馬往西走上幾步,連續

  幾次之後,那坐騎才開始溫順。

  「秦九澤、滿達兒!」

  兩人轉頭看到是旗總,滿達兒連忙道,「大人示下。」

  旗總擺擺手,「你們兩人不參與後面打仗,立刻去遞鋪,到陳千總處候命。」

  「陳千總那裡何事?」

  「抓了不少真夷活口,龐大人親自下令,調你們會蒙語的馬上審問。」

  滿達兒聽到龐大人幾個字,莫名的一陣慌張,「龐大人要我們去問些啥?」「他們的旗分、所屬牛錄、所屬將官,兵力和兵仗數,馬匹和車架數,挾裹人口數,糧食攜帶量,進攻目標和線路諸如此類。這些事涉及清軍動向,龐大人半個時

  辰後就要聽情報回奏,萬萬馬虎不得。」

  ……

  三十里舖南路口,待命的鐵甲兵坐在驛路兩側,大部分已經取下了輔甲,只有三成的人已然全副披掛。

  秦九澤和滿達兒跟著楊光第穿過鐵甲兵的街道,因為楊光第以前當塘馬,跟千總部比較熟悉,所以旗總安排他帶兩人過來。他們一路從十字街找過來,穿過南邊的街道,街巷之間血流成河,清軍和安慶營的屍體混雜,安慶兵正在區分,路上也看到幾個活著的韃子,但都是重傷,看著

  已經奄奄一息,恐怕也問不出來話,大部分士兵在砍屍體的腦袋,收集甲仗和兵器,好些清軍已經被扒得精光,腦袋也被砍走,就剩下一個無頭的裸露身體。三人先找到了千總部所在的遞鋪,但俘虜並不在那裡,贊畫也不清楚俘虜押去了何處,贊畫讓他們去土地廟找陳千總,到了土地廟才知道俘虜從鎮外押到了南頭

  的城隍廟,於是又重新趕往市鎮南頭。

  這般就耽擱了快一刻鐘,距離龐大人要求的時限只剩下一半。南頭的街市上更加混亂,除了參戰的軍隊外,還有趕來的支援人員。

  村南頭道路上排列著一百多輛車架,多半是四輓車,小半是兩輓車,由各墩堡和安慶僱傭的民夫看顧,每十輛有一個管事的輜重營士兵。這些車架從南邊的何莊趕來,到達後正在原地調頭,馬車調頭是個辛苦活,很多時候還要先把車架卸下人力操作,路上亂糟糟的,各種叫罵聲混雜在一起,有兩

  個車架的車夫還打起來。三人時限被那些車架阻擋,只能沿路走過去尋找關押俘虜的城隍廟,不斷有抬著受傷的士兵的人從旁邊經過,到了南口一個大宅外,一名棉襖外罩著白色比甲的

  中年男子驗看傷情,他身邊還有一群同樣套著白色外套的人,白色比甲看一個,就送上車架送走。

  又一個傷員被抬過來,他左小臂腫起,正低沉的呻吟著,臉色十分蒼白。


  「這個是斷了手的……」 白色比甲在腫脹處一捏,那傷員尖叫一聲腿腳亂蹬,兩個人都按不住。

  「沒碎,是中傷,送到城隍廟,夾板夾好就上馬車,直接去銅城驛站,就在驛丞署裡面。」

  「這個腸子漏出來了,看傷多深,這我治不了,送沈大夫那裡。」

  「這個骨頭碎了,也送沈大夫那裡……何莊北頭的那個門口有獅子的門,沈大夫那是預備好的地方,放心他死不了,還能不能走路就看命好不好了。」「這個肩傷,就在南頭醫治,把襖子脫了,你這襖子這麼髒,等著外邪侵襲怎地,你們查查他肩骨有沒有壞,肩骨沒傷就把生肌膏抹上,都把名字寫好,一會各司

  來查,不知道人送去哪裡了。」

  按照這個人的分派,傷員或被抬著繼續走,或是被抬上車架往南。這些車架上都鋪了棉被,輕傷的還能蓋上一層被子。兩人之前一直跟著遊騎兵作戰,工作性質能尖哨差不多,常常風餐露宿,談不上什麼保障水平,而且剛進入安慶營就一直被建奴追趕,直到此刻才緩一口氣。之

  前甚至沒見過龐雨的中軍,更不知道傷員能坐在車架上運走,還鋪上這麼厚的被子。

  滿達兒對那些白衣服更好奇,不知道這夥人是幹嘛的,送傷員來的兵將面對這些白衣服都很老實,即便是鐵甲兵來了,白衣服吩咐什麼也是一言不發的照做。三人一邊避讓那些調頭的車架,一邊繼續往前尋找城隍廟,好在城隍廟距離驗傷的地方不遠,廟門內擺了一地的輕傷兵,很多已經包紮好,但仍不時有人翻滾慘

  叫。裡面往大殿走,門口有一小隊鐵甲兵戒備,他們分成兩個伍,站在門前兩個歪頭獅子旁邊,似乎是龐大人的衛隊,楊光第不及細看,便見到了騎兵千總部的情報

  贊畫,還有贊畫房的一個主事,趕緊過去問俘虜所在。那主事打量了滿達兒和秦九澤一番,又問了楊光第情況,確定是會蒙語的宣大邊軍,然後告訴三人,大概有二十個俘虜,他讓三人等候片刻,然後轉身去了大殿

  內。

  等候的間隙里,秦九澤和滿達兒游目四顧,尋找那些俘虜在何處。

  片刻後那主事出來對三人道,「龐大人要你們進去問話。」滿達兒膝蓋一軟,噗通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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