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阿縣以北十餘里,南京鋪南口,楊光第、滿達兒和秦九澤躲在一道土牆後,頭頂上是一堆靠牆的麥秸垛。💛🐜 6➈𝔰hⓊⓍ.ᑕ𝐨ⓜ 💋♟
遊騎兵凌晨就從銅城驛出發,由兩名昨天偵察東阿的騎兵帶路,天亮前到達了南京鋪,途中沒有遇到清軍的伏路軍,遊騎兵順利完成了伏擊的準備工作,並向東阿派出幾名身穿皂隸服的哨騎,他們很快返回,說發現了一小隊清軍往北來。
楊光第和秦九澤在威縣伏擊時就負責外圍,這次旗總仍安排他們在鎮外,在驛路對面的位置,還有同一個小隊的兩個埋伏位。
由於此前損失嚴重,他們這個小隊是拼湊的,以前的隊長陣亡伍長受傷,旗總本來讓秦九澤當隊長,但秦九澤不願,最後安排了另外一名安慶兵,拼湊成了這個九人小隊。
九人小隊有五個屬於原來小隊,但秦九澤和滿達兒才來幾天,有兩人來自直屬局二旗隊,一個來自直屬三旗隊,還有一個來自第一司,互相間並不熟悉,所以分配小組的時候,楊光第主動跟這兩人一起。
這是楊光第第三次參加伏擊,清軍的人數少,小組又負責外圍,他心頭幾乎沒有緊張的情緒,三人還時不時的閒聊兩句。
「楊石三肩膀分明是皮外傷,骨頭根本沒傷,他裝的!」滿達兒憤憤的道。
楊光第偏頭過來,「滿哥你怎地知道他是裝的?」
「張文書官去看時,楊石三可裝得像,手都抬不起來,走時我給他看銀子,手一下就抬起來了。」滿達兒滿臉氣憤,「分明都跟他說了,遊騎兵人不夠用,他還裝。」
秦九澤漠然的道,「說話蒙著嘴,噴出去霧被韃子看到。」
滿達兒悶頭摸著地面,「韃子快到了。」
秦九澤扭頭回去,「你就是個韃子。」
楊光第抬頭往北看了一眼,北邊鋪內的一個瓦房頂上,拿著遠鏡的旗總在打手勢,示意清軍的數量不多,距離還有一里,楊光第回了手勢後,旗總就下了房頂。
南邊隱隱有蹄聲,三人都縮回了牆後,等待蹄聲逐漸接近,楊光第捂著嘴蹲低身體,從麥秸垛下看去,一隊清軍出現在驛路上,他們只有十多人,隊列後面跟著二十多名走路的百姓,這些清軍這麼早跑來南京鋪,可能也是為了抓捕昨晚在此過夜的人。
這隊清軍竟然沒有一個白甲兵,只有一人身穿鎖子甲,還有五六件棉甲,其餘人都是臃腫的棉衣,但他們依然耀武揚威,跟威縣遇到那股差不多,這股清軍也極度懈怠,他們未作任何偵察就撲進了鋪內,更沒有留人在外面接應。顯然他們對昨天發生在三十里舖的戰鬥一無所知,根本不知道四十里外的銅城驛有一支敵人。
過了
片刻後,南京鋪內就傳出喊殺聲,三人立刻從土牆後出來,滿達兒和秦九澤自然的拉開距離,各自提著一把步弓快步行走在前面,驛路對面也出現了另外兩個小組的身影。
鎮內一片嘈雜,兩支弓箭從屋頂上飛出,斜斜的越過三人頭頂,落在鎮外一間草屋的房頂上,楊光第不去理會,快速接近驛路,眼睛盯著路口,偶爾低頭看看魯密銃的火繩。
還沒有到達驛路邊,幾個百姓出現在街口,尖叫著往鎮外跑來,他們身後緊接著出現了兩名清軍馬甲,此前的計劃中,應該等清軍到市鎮中間再伏擊,三人都沒想到清軍會這麼快就逃出來,外圍的小組還沒能截斷驛路。
秦九澤和滿達兒只能加快腳步,那兩個清軍仍在恐慌之中,拼命抽打馬匹,最前的坐騎撞翻了一個百姓,沿著驛路飛奔而來。
埋伏的遊騎兵紛紛開弓,驛路邊嘣嘣的弓弦震響,楊光第沒有停下,繼續往驛路接近。
滿達兒和秦九澤連發兩箭,最前一名清軍的坐騎身上插了五六支箭,發出一陣長長的嘶鳴,仍掙扎著往前跑去。
馬甲剛好從楊光第前方經過,楊光第立刻舉起火槍,突然嗖一聲響,一道黑影從臉側一閃而過,楊光第下意識的躲避,反應過來是一支箭時,那馬甲已經跑過了射界。
不知道是對面誰射來的,楊光第來不及喝罵,趕緊又端起槍來瞄準,卻見一名遊騎兵跑上路面,站在驛路的正中間,對著迎面而來的馬甲猛地投出一支標槍,就勢一滾又下了路面。
標槍正中脖子,馬匹腿腳歪斜撲下驛路,揚起一片白色的雪花,騎手摔在地上暈了過去。
楊光第迴轉頭來,第二名清軍又跑過了面前的驛路,由於第一個馬甲吸引了大多數攻擊,第二名清軍的坐騎只中了一箭,在騎手的抽打下快速的通過了伏擊路段。
那投標槍的遊騎兵沒了標槍,也來不及回到路面,倉促間從路邊把腰刀抽出扔過去,全然沒有一點準頭,連馬都沒打到。
後面發射的弓箭射中了馬股,但無法對馬匹造成重大傷害,那馬甲瘋狂抽打,沿著驛路絕塵而去。
秦九澤和滿達兒停止放箭,在馬匹全力奔跑下,弓箭從後攻擊沒有什麼力度,幾乎不可能阻止那馬甲逃走。
這些遊騎兵現在沒有一個是真的騎兵,因為擔心馬匹嘶鳴造成暴露,伏擊戰時坐騎都放得遠遠的。百總另外安排有一個單獨的追擊小隊,但距離稍遠,此時還沒趕
到南口。
驛路兩側的遊騎兵失望的看著那馬甲,只要有一個人逃脫,東阿的清軍很快就會有準備,今天攻破這股清軍營地的希望本就不大,現在更是完全消失了,陳如烈知道之後,可能就會直接取消東阿的進攻行動。
嘭一聲爆響,正失望的眾人齊齊一抖,只見驛路正中爆開一團白煙。
楊光第放下手中的魯密銃,往側面走了兩步,眼睛死死盯著前方的馬甲。
眾人不知打中沒有,火槍一向都沒什麼精度,這次又隔得這麼遠,但這個時候已經是唯一的指望,秦九澤往前走了兩步,全神貫注的看著那馬甲的情形,手中的弓箭都忘記從弦上取下。
馬匹的屁股扭動著,馬甲的身影隨著坐騎起伏,速度似乎完全沒受影響,背影在驛路上越來越小。
滿達兒搖搖頭,正要轉身時,突然那馬甲身體一歪,往坐騎的左側滑去,有兩名遊騎兵都歡呼起來,眾人又聚精會神,馬甲卻扭了回去。
歡呼聲戛然而止,秦九澤仍盯著遠處的馬甲,突然馬甲的身影又往右歪去。 🅆
馬甲兩次試圖回正身體都失敗了,在顛簸的馬背上越來越難以維持,歪斜的程度越來越大,幾乎已經掛在馬匹外面。
現在所有人都知道,那韃子受傷了,只是看他是否能堅持逃走。眾人嘴巴張得大大的,盯著那馬甲歪斜的身影。
在眾人期待的注視中,終於馬甲一頭栽下了路面,騰起一片小小的雪霧,秦九澤啊的一聲大喊,身體幾乎跳了起來,驛路兩側的遊騎兵齊聲歡呼,比昨天殺了一地的韃子還要興高采烈。
剛才投標槍的遊騎兵撿回腰刀,一路小跑往那落馬的馬甲跑去。
滿達兒一臉通紅,過去朝著楊光第的肩膀連拍幾下,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秦九澤在原地轉了一圈,來到楊光第身邊,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微笑,將臉頰上的傷口和周圍擠得更深了。
楊光第呆呆的笑了一聲,也不知道說什麼。
此時隊長跑過來,拍拍楊光第表示鼓勵,然後吩咐眾人各自戒備。
此時南京鋪內已經沒有喊殺聲,有些百姓在路口亂跑,主要是清軍抓了帶來人,有幾個還被綁著手,遊騎兵也不去理會他們。
那股興奮勁還沒過去,眾人一邊準備弓箭,一邊還在議論,都不停的打量楊光第,這個臨時拼湊的小隊之間,已經不再如開始那麼生分。
最興奮的是滿達兒,他幫楊光第把火繩重新點好,然後過去抓到那個摔暈的韃子,一把掀了頭盔,露出那馬甲的頭來,卻不是金錢鼠尾
,而是滿頭小辮。
為了讓軍隊熟悉敵人,昨天安慶營所有人都看過俘虜,這類頭髮應該是外藩蒙人,但有些遊騎兵仍覺得稀奇,站在路邊看滿達兒審問。
用椰瓢的水潑醒之後,滿達兒就開始呱呱的問話,時不時的掏出小刀在那馬甲的腿腳上割,那馬甲一邊嚎叫一邊不停交代。
滿達兒問了一會後,突然把馬甲壓在地上,用刀子去割那馬甲的耳朵,其他遊騎兵在附近怪叫吵鬧,也沒人去阻止,秦九澤則早就走到一邊,蹲在地上歇息。
滿達兒收了耳朵,就站在路中間,看著路口那些逃出的百姓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麼。
又過了片刻,那個負責追擊的小隊才出現,接著旗總也從路口跑了過來。
「有沒有韃子跑掉?」
那隊長迎過去道,「都被我們打殺了,殺死建奴馬甲一人,抓獲一個活口,都沒跑掉。」
旗總勉勵的拍拍他肩膀,「這裡兩個,總共十四個韃子,百總就是要求一個不漏,我回去報數,鎮裡也有個活口,秦九澤你倆來問話。等陳千總到了,咱們就去打東阿。」
「陳旗總!」
旗總回頭過來,見說話的是滿達兒,他停下腳步道,「滿達兒何事?」
「陳千總說要怎地打東阿韃子?」
「進攻他們營地,陳千總帶了炮,攻擊營地優先攻擊營門……滿達兒你有何主意不妨說。」
滿達兒臉色通紅,他咬咬嘴唇道,「我審那韃子,東阿有三百七十多建奴,在北門外邊演武場住著,周圍有溝有牆,南北有門。離營地兩里和五里的地方,有韃子兩處伏路軍。韃子營地有溝有牆,炮打不穿,裡面兩三百韃子,沒鐵甲兵打不進去。」
陳旗總轉身過來,認真的看著滿達兒,由於是蒙古人的緣故,這人在軍中常被人圍觀,打仗也有股蠻勁,但沒有秦九澤那麼出色。
「滿達兒你覺得怎麼打?」
滿達兒指指幾個還在跑遠的百姓,「陳大人要奪營門麼,我們扮作方才過去的那隊韃子,二十個騎馬的,還可以讓幾十個人裝成抓的,直接走大路過去,奪他營門!」
陳旗總還有點沒反應過來,他遲疑著道,「營門前定然有哨,近了便認出來,還要問話……」
滿達兒把頭盔取了,露出滿頭的小辮,「我和秦九澤會蒙語,我們走最前。」
後面的秦九澤正在喝水,聽到立刻連聲咳嗽起來。
旗總皺眉看了滿達兒片刻,一揮手道,「跟我去見旗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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