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時不時被雲層遮住,遠來的兵馬押著俘虜進入營寨,將押解的金軍交給其餘人,完顏奔睹方才進帳繳令。
「看來敵軍增援未能全殲。」
大帳中,擺設簡單,兩側兵器架擺放著長槍、大刀,一桿方天畫戟豎在正中,身穿黑色戎裝的呂布坐在帥位上可惜的嘆口氣。
「末將失職。」完顏奔睹低頭,年輕的面龐一片蒼白。
「罷了,殘兵敗將而已。」呂布哈哈一笑:「完顏司馬還是快些去軍醫那邊看看為好,你等功績戰後再論。」
「謝大王!」
完顏奔睹一低頭,隨即轉身出去。
呂布看看桌上的木匣子,伸手一指,轉頭看向余呈:「將這人頭、俘虜與對方的旗幟帶去黃龍府,讓城頭的人看看。」,身子向後靠了下:「讓人去傳些謠言,就說威州、信州被圍,如今黃龍府已是瓮中之鱉。」
「是。」
余呈點下頭,上前拿起木匣,大步走了出去,不多時有人馬出營而去。
……
黃龍府。
城牆上的士卒有些緊張的站在牆垛處,大盾依在身上,隨時準備提起擋在身前,視線中,遠處的齊軍大旗在緩緩接近。
「又來了。」
「準備床弩、投石機。」
城樓處,完顏宗磐全身著甲手壓刀柄,面上的疲憊肉眼可見,齊軍圍城,雖說不曾發動正式攻城,每日卻都有人來城下搖旗吶喊,偶爾有投石機扔上石頭打的城頭一片混亂,至於夜晚,三不五時的有騎兵奔跑而過,敲鑼打鼓吹響號角,讓守城的將士無法安歇。
他就在這等環境中堅持了五日有餘,算不上身心俱疲,卻也是勞累不堪。
「齊軍又想做甚?」完顏宗磐緊皺著眉頭,用手盤了盤光溜溜的頭皮,近幾日腦後的那兩條小辮已經有不少頭髮掉落,實在難以想像若是和漢人一般蓄髮留長如今是個甚麼樣子。
身旁親衛無人應答,只是看著塵土起處,完顏宗磐吸口氣:「通知完顏婆盧火,讓他準備好後備隊。」
雖然應該是用不上。
心裏面嘀咕一句,卻仍然是不敢大意,齊軍可以佯攻千次,他這裡卻不能放鬆一刻。
有親兵跑傳令。
不久,黑色的身影漸漸走近,人影的輪廓在視野中放大,這負責城防的將領猛的跑下台階,走去牆垛邊向外探去。
一箭地之外,垂頭喪氣的金軍士兵穿著土黃的戎裝走在前方,後面持著刀槍騎在馬上的士卒盯著前方的人影,幾面殘破的旗幟被人豎起在後方,明顯是己方的軍旗。
「索里乙……」牙齒間漏出幾個字,說不下去的完顏宗磐握著刀柄的手背青筋暴起。
「猛安。」身旁突然有人叫了一聲,手指下方:「那是威州守將完顏習失的頭顱……」
完顏宗磐連忙順著手指看去,下方齊軍陣中傳來女真話語的叫喊「威州、信州援軍已敗,城池被我等圍住!」
「你等已無退路,儘早投降保命吧!」
「黃龍府已是孤城一座,何苦為吳乞買拼命,兄弟們,降了吧!」
「吳乞買一個月他給你等多少糧米要為他陪葬?此時不降更待何時!」
周邊傳來一陣輕微騷動,隨即消弭不見,臉色鐵青的完顏宗磐握拳狠狠捶了一下牆垛:「這群混蛋!」
……
「停——」
「停下!」
宏亮的聲音在迴蕩,前方走著的俘虜停住步伐,站在原地有些緊張的四顧,生怕有人發令將他們斬殺當場。
天光照射在衣甲之上,穿黑甲的身影出了一身汗水,雲飄來之時,身上有了陰涼之感,羅青漢緊張的看眼遠處的城牆:「董大哥,這裡不會被射到吧?」
「怕什麼。」額頭有兩塊青斑的董小丑哼了一聲:「有那些俘虜在前面站著呢,再說,你我就是下級的將官,有誰會特意難為俺們。」
「……倒也是。」羅青漢轉臉看看飄揚的酆字旗,吸口氣:「也不知甚時候攻城,每日在外巡弋,雖說安定,卻也沒功勞啊。」
「打仗上面的事情,咱們還沒這個能耐做決定。」董仲孫在旁邊輕飄飄來了一句:「再說,攻城也輪不上咱們啊。」
「行了,別說話了,靜靜看著。」董小丑吩咐一句,旁邊兩個弟兄住了嘴,騎著馬護衛著董小丑在遠方看著。
喊叫聲持續了一段時間,後方有人騎馬飛奔過來傳下命令:「將軍有令,轉去南門!」
「將軍有令,轉……」
戰馬飛馳而過,聲音又有傳出。
董小丑當即發下命令:「押著俘虜,走!」
黑壓壓的人群再次邁動步伐,沿著城池外圍向南門而去。
城頭的守將看著神情憋悶,終於一跺腳,跟著跑去南邊。
……
孟秋壬午這天夜晚,城外齊軍軍營篝火燃起,挺著長槍、持著刀盾的巡邏士卒走過軍中道路。
中軍大帳內,將領的數量稀少,圍城之時各自都有任務,不須每時每刻前來匯報,只剩下杜壆、奚勝陪著呂布坐在帳里慢慢飲著溫酒,隨意聊著話題,偶爾會說到如今面臨的局面上。
他們如今四面圍城,周邊村落已經被控制,只要不是持械出行,齊軍並不會去管束什麼,也是得益於軍政司的巡弋,軍中的紀律尚好,雖偶爾有人恃強凌弱,到底不是大規模如此,沒有形成兵災。
只是軍糧並不剩多少,後方幾座城池擠出一些供應過來,也不過是能多拖一些時日。
「殿下。」奚勝喝口酒水:「也不知城中那些人能不能幫上忙,下面軍需官來報,大軍若是持續圍城,軍中糧草恐剛夠四十日所用,若是攻城,怕是消耗加劇,時間恐是要減半。」
呂布點點頭,實際上他也有這種顧慮:「讓軍需官多擔待一些,平日裡將嘴把嚴實了。」,伸手拿起桌上的酒碗:「今日某派酆泰帶著降兵走了一圈,想來城中守軍壓力會大一些,希望城內的那些人能抓住這等機會。」
「萬一若是城中人沒能策反呢?」杜壆皺著眉頭,小鬍子上有著些許的晶瑩,伸手隨意的抹去:「現在城頭防守這般嚴實,不像是城內有所動作的樣子。」
「不過也並未有壞消息。」呂布呵呵一笑:「城頭沒掛出首級,說明進去的人都還安全,再等些時日吧,若是不成……」
砸吧一下嘴:「最壞不過退回去,等糧草足夠再打上來就是。」
……
同一片夜空下。
黃龍府內,有人走下城頭,伸展一下胳膊,走向城內靠近城門的屋子去歇息一下,身為南門守將,完顏婆盧火比完顏宗磐還要辛苦的多,後者好歹是完顏晟的長子,有時還能下去歇息一下,自己卻是連續數日一直在城頭堅守著,今日實在疲累的不行方才讓副將頂替自己盯著,他去下面睡一晚再回去。
房門嘎吱打開,一股子酒味兒飄入鼻端,這裡原是一處賣酒的地方,如今戰起,店掌柜連同房子一齊被軍中徵用,這裡就臨時成了城頭守將歇息之地。
一隊巡邏士卒走過,裡面有個身影說了一句,跑了過來輕聲叫了下:「猛安。」
「嗯?」
完顏婆盧火轉過頭,是個不認識的人,正疑惑,那士卒輕聲道:「粘罕大帥找恁。」
隨後轉身就跑。
站在門口的人影面上陰晴不定。(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