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亮與法正離開之後,劉禪便在思索如何對付世家。
要想徹底解決世家之患,那自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起碼在現在天下未一統的他的手上完成不了。
既然無法徹底解決,那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籠絡與打壓。
或者說
將不聽話的世家剿滅,扶持一批新的利益集團,取代原來的世家。
這扶持的利益集團,自然比原來的世家更聽他的話。
至於日後的事情,日後再說。
此時,劉禪想起了後世李世民的《氏族志》。
《氏族志》並不是李世民獨創的東西,實際上從魏晉時期形成門閥政治制度開始,類似的東西便層出不窮。
由於魏晉時期形成了門閥政治制度,各個門閥家族在九品中正制的指導下勘定品級,並且具有對應品級的政治特權,所以門閥士族成為了魏晉南北朝的特權階層。
於是他們成為了國家和朝廷的中堅力量,控制著國家政治、軍事、經濟、土地和教育等各種資源,也成為了國家興衰成敗的根源所在。
《氏族志》之類的東西,便是勘定門閥士族權勢、地位的標準,也是他們瓜分國家資源,形成統治集團的基礎。
到了隋唐時期,門閥士族的力量空前強大,形成了以崔、盧、鄭、李、王等五姓七宗為首的門閥集團。
這些門閥集團都是來自於魏晉南北朝時期,經歷了數百年的發展,在地方上蟠根錯節,可謂是根深蒂固。
這些門閥家族互相之間通過通婚等方式形成了共有的利益鏈,在朝廷政治中互相支持,成為主導國家朝政的重要政治力量。
他們對國家資源的壟斷不僅僅讓家族利益越來越龐大,也成為了社會的毒瘤,阻礙著國家的發展。
實際上從魏晉南北朝以來短命王朝頻繁出現的歷史周期律,便是因為門閥士族統治國家引發固有危機的結果。
唐太宗李世民即位後決心解決這個問題,也因此想出了各種辦法,重新勘定《氏族志》便是其中一種。
李世民想要打破門閥政治的歷史周期律,這在他之前的很多皇帝都試過,其中最為著名的便是隋煬帝楊廣。
但楊廣的結局還是以失敗而告終,以至於連國家都被搞崩潰了。
李世民不想步楊廣的後塵,他選擇了從勘定《氏族志》出發的。這個辦法本來是國家建立之初題中應有之意的,但李世民命高士廉勘定《氏族志》卻是有著自己的想法的。
這個想法對唐朝政治的未來產生了重大的影響,也改變了歷史的走向。
從李世民對《氏族志》修改的要求看,顯然是有著更深的政治目的。
當時唐朝繼承的是隋朝的江山,雖然經過隋末農民戰爭的洗禮,但國家的政治架構並沒有改變。
從政治體系上看,關隴貴族門閥、山東世家各族,江南士族集團依舊是最大的三個門閥集團。
他們在國家政治體系上占有重要的位置,控制著大部分的國家資源,各種關係和利益鏈盤根錯節,隱隱的操縱著國家政治的走向。
李唐皇族雖然是皇家,在地位上非常尊崇,但從實際控制的國家資源上看,也是遠遠不如這三大門閥集團的。
而作為這三大集團領頭的五姓七宗,其控制的國家資源更是不計其數,勢力上非常的龐大。
這些勢力一旦出現了尾大不掉之勢,必然會危及到國家的興衰,所以歷朝歷代皇帝對這些家族都不放心。
從魏晉南北朝的經驗來看,皇帝對於門閥家族要麼是籠絡,要麼是削弱瓦解。
繼續籠絡這些門閥家族,只是飲鴆止渴而已,這在南北朝時期已經有過很多例子。
北魏孝文帝拓跋弘為了籠絡門閥士族,將「范陽盧氏、清河崔氏、滎陽鄭氏、太原王氏」等定為後族四姓,但最終也沒能延長北魏的國祚。
反而在北魏出現危機時,這些門閥士族成為積極瓜分國家資源的代表,加速了國家的分裂和滅亡。
削弱和打壓門閥士族的皇帝就更多了,距離唐朝最近的便是隋煬帝楊廣。
楊廣組織了開通京杭大運河,三次征伐高句麗,都是大規模的調用山東門閥和關隴貴族的資源,希望能夠對這些門閥士族進行削弱。
這也最終導致了隋末農民戰爭的爆發,各大門閥集團推波助瀾,隋朝便在內戰中滅亡。
以李世民的性格不可能籠絡門閥集團,他知道這些門閥集團是不可信任的,是貪婪無恥的,再怎麼籠絡對國家也沒有益處。
劉禪自然也是這麼想的。
所謂士族,都是國之蠹蟲,進步性太少,基本上都是負面的。
在玄武門之變中,大部分的高門大閥都是站在太子李建成一方,支持李世民的只是部分中小門閥。
李世民也不會像楊廣那樣強行瞎搞,隋朝滅亡的前車之鑑不能不引以為戒。
借著勘定《氏族志》機會對門閥士族的地位進行調整,削弱這些高門大閥的力量,瓦解他們的政治同盟,降低他們對國家的影響力,這便是李世民採取的重要手段之一。
在操作這個的人選上,李世民選擇了高士廉,是經過精心考慮的。
高士廉出身渤海高氏,即是門閥士族之一,卻又有著獨特的政治地位。他是北齊皇族的後人,祖父是清河王高岳,父親是隋朝的洮州刺史高勱,這讓他與山東門閥集團有著良好的關係。
雖然不是五姓七宗之一,但渤海高氏也有天下高氏出渤海之稱,所以在門閥集團中極有號召力。
高士廉還是長孫皇后的舅父,在長孫無忌和長孫皇后落難時將其撫養長大,所以在皇室和關隴貴族中有著特殊的政治地位。
讓高士廉主持勘定《氏族志》能夠同時兼顧皇族、關隴貴族和山東士族的人際關係,減少其中的矛盾衝突。
除了高士廉以外,御史大夫韋挺、中書侍郎岑文本、禮部侍郎令狐德棻也加入到了勘定《氏族志》的行列之中。
其中韋挺出身於京兆韋氏,是關隴貴族的代表。令狐德棻世代為河內世家,是代北士族中的貴戚。岑文本世代為南朝官宦世家,他本人還當過蕭銑的中書侍郎,與江南士族的關係極好。
李世民以這樣的陣容來勘定《氏族志》,可見他對這項工作的重視。
第一次勘定結束後,李世民非常不滿意,因為博陵崔氏的崔民干被排到了第一,崔氏也就成了天下第一家。
崔氏在五姓七宗中占據兩宗,博陵崔氏與清河崔氏常常輪流出現在魏晉南北朝的第一家的位置。
高士廉等人的排名其實並沒有大問題,是延續了魏晉南北朝時期的傳統。
但這對於李世民來說是無用的,因為他的目的不是給這些門閥士族重新認定品級,而是為了改變唐朝朝廷的政治格局,打破門閥士族對朝廷政治和國家資源的壟斷。
崔民干被排到第一,是高士廉等人依據魏晉南北朝的傳統定下來的。
崔民干出身博陵崔氏,又是李淵稱帝的從龍之臣,同時受到山東世家和關隴貴族的支持。
他在治理宋州和幽州時政績卓著,被加封了上柱國、博陵郡開國公。
以他個人的政績和政治地位,再加上博陵崔氏在五姓七宗中的地位,被列為第一等是毫無問題的。
但如果按照這個排名,唐朝將延續魏晉南北朝的政治格局,國家的選官和權力分配會繼續被各大門閥士族控制。
長期以往唐朝必然會步隋朝的後塵,在門閥士族的爭權奪利中逐漸的走向滅亡。
因此李世民讓他們重新勘定《氏族志》,並且規定了皇族第一,外戚第二,門閥士族被列入第三等。
李世民對《氏族志》的修訂,看似繼承於魏晉南北朝時期的傳統,實際上卻打破了門閥士族對國家的壟斷。
按照魏晉南北朝的傳統,對於門閥士族品級的認定,關係到官員的選擇和權力的分配,直接影響到國家資源的分配。
那時候列入門閥士族的,都是多人在朝廷做官的大家族,所以有「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的說法。
李世民將皇族抬高為第一等,不僅僅是為李唐皇族爭了面子,也是爭取了更多的國家資源。
他將外戚放在第二等,目的就是給李唐皇族拉盟友。
門閥士族之間關係盤庚錯節,幾百年的通婚後形成了利益共同體。
李唐皇族只是隴西李氏的的一支,想要力壓各大門閥必須要有充足的資源。
這些資源本就掌握在各大門閥手中,李世民拉攏盟友便是強化李唐皇族對國家的控制力。
而各家門閥為了提高自己的品級,也會積極向皇族靠攏,希望成為皇家外戚。
如此一來,李唐皇族的控制力不僅增加,也削弱了門閥士族之間的聯繫。
為了爭奪外戚第二等的位置,門閥集團內部必然有一番爭鬥,這也達到了李世民想要的內耗的目的。
最重要的是李世民把很多庶族地主和沒落寒門提升成了新的士族,讓他們與老牌門閥士族分庭抗禮。
如此一來便打破了以家族傳承的士族體系,將魏晉南北朝「尚姓」的原則改為唐朝「尚官」的標準,擠壓了老牌門閥士族的政治利益。
李世民通過扶持新的士族,打破了老牌士族對貴族集團的壟斷地位,加強了皇權,也鞏固了自己的統治。
他通過這種手段,使唐朝形成了一大批新士族的階層,他們與舊士族形成了對立的平衡,為李治和武則天徹底打破門閥集團奠定了基礎。
三十年後,李治和武則天頒布《姓氏錄》也就拉開了門閥集團覆滅的序幕。
成功經驗在眼前,而劉禪需要做的,便是將李世民的成功經驗因地適宜做些修改,然後實行下去。
而且,這個時代的世家門閥方才起步,遠沒有到後世那麼強大。
阻力肯定是有的,但也不至於大到沒有邊。
不過,要滅亡世家門閥,短時間他做不到,但是將世家門閥改造成聽話模樣。
以他的手腕,還是做得到的。
反正
一切都是為了滅魏,一切都是為了一統天下服務!(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