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3章 1214調整
明軍戚繼美部被緬軍擊敗的時候，李成梁正帶著大軍在十餘里之外。
雖然看不到戰況，但是遠處隆隆炮聲戛然而止他們還是發現了。
李成梁下意識就拉住馬頭，胯下戰馬立即停下腳步。
「大帥，怎麼了？」
李成梁忽然的舉動，讓身後的親兵也馬上緊張起來。
都是跟在李成梁身邊多年的老人，自然看得出來自家老爺的反常舉動，這種動作的出現往往意味著有突發情況。
李成梁沒有說話，只是微微搖頭。
就在剛才，一個不好的念頭出現在他腦海里，很是突兀。
只不過，在他停下來以後，還是沒有想明白自己在擔心什麼。
身旁大路上，剛剛過去一隊長槍兵，在他們之後的是一隊鳥銃手，再然後
「嘶。」
忽然，李成梁倒吸一口涼氣，他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不好的預感了。
太安靜了。
前面太安靜了。
就算大炮擊敗了敵人，鳥銃手的槍聲還會連綿起伏。
就算是敵人敗了，我軍正在追擊，也會有鳥銃手不時沖前面打出幾槍，撂倒跑在後面的緬軍士兵。
可是這次沒有，槍炮聲幾乎同時就消失了，這完全不正常。
雖然李成梁也很想把部下訓練成令行禁止，但是時間太短，他也沒法像在遼東那樣，對違反他命令的部下進行嚴酷的懲罰。
說到底，他雖然是京城來的大都督，可這裡是西南，也是邊鎮。
所以，李成梁對手下也算寬容，只要不是實在無法容忍的行為，他都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傳令，前隊馬上布陣，把佛朗機炮都抬上來，擺在陣前。」
意識到不好，李成梁也不磨嘰，馬上下令道。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身邊的親兵還是很忠實的服從了他的命令，兩匹戰馬從親兵隊裡衝出，一匹追向前方明軍掌隊官，另一匹則向後面跑去。
那裡，有這隊明軍配屬的大小佛朗機炮，不多，也是只有十來門，和戚繼美部裝備的數量差不多。
很快，騾馬車隊就從後面急匆匆趕上來，向著前面跑去。
李成梁揉揉太陽穴，心中那股不安感已經消散，但卻已經牢牢扎進他的腦海。
終於，前方出現一匹快馬，馬上騎士拼命抽打馬匹，加速向這邊衝來。
李成梁看到這裡，忽然覺得心中一松。
是的，前面有人回來送信，不管是什麼樣的消息，他都不懼，他只怕生活在一種未知的恐懼中。
「報大帥。」
戰馬到了近前，馬上騎士勒住戰馬，也不下馬，直接在馬上向李成梁稟報導：「稟大帥，兩炷香前，緬軍出動戰象百頭突然回身攻擊我軍前鋒，我軍慘敗。」
「戰象，百頭？」
李成梁一下子就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兒，自己剛才的預感是對的，前面出事兒了。
「前鋒是戚繼美部，他現在怎麼樣了？」
李成梁沒有發火，而是有些緊張的問道。
戚繼美畢竟身份不同，他兄長是戚繼光，要是真讓自己把他折損在這裡，以後見到戚繼光，那面子還怎麼擱。
若是其他將領，或許李成梁會直接無視他的生死，就算活著回來，也會直接拿下等候發落。
可是遇到身份特殊的戚繼美，李成梁也只能這樣。
「戚總兵率部正在後撤。」
「部隊傷亡如何？是否探查到了。」
「陣亡數百人以上，具體還得重整兵馬後才能知道，但是我部前軍兵器損失慘重。」
這些探馬都是在遠遠觀察戰況，能看出個大概，但具體數據肯定是沒法知道的。
但是有這些也夠了，足夠李成梁思考失敗原因和尋找補救辦法。
「緬軍是否追擊？」
李成梁問出最棘手的問題，如果緬軍追過來，十多里地很快就會到這裡。
那麼，他就得準備好和緬軍戰象交戰。
「沒有，擊敗戚將軍部下後，緬軍沒有追擊，正在打掃戰場。」
探馬繼續匯報導。
他是騎兵，加上位置不是在道路上，而是在旁邊山坡居高臨下觀察敵情，見到情況後才打馬回來報信，自然看到的還算不少。
不過這樣的人，都是軍中精挑細選出來的，不僅對士兵軍事技術要求極高，還對目力、聽力都有一定的標準。
「召集騎兵，隨我來。」
李成梁沒有猶豫，當下命令道。
說完，他率先帶著親兵隊就往前跑去。
不過十幾步後，他又拉住馬頭，對著身邊親兵下令道：「繼續往後傳令，命令各部把大炮都送上來，馬上。」
就在剛才催馬前進的片刻功夫，他已經大致猜出了這次戚繼美部失敗的原因了。
百頭戰象衝鋒，佛朗機炮就算一炮一頭戰象，貌似也打不完這百頭大象。
只能說，分配給各部的佛朗機炮有點少了。
想到這裡，李成梁自然知道該怎麼補救。
馬上收回分配到各部的大炮，集中使用。
最起碼，把下面各部的大炮收回來一半，集結足夠多的火炮，用來專門對付對方的戰象。
數量優勢，必須要徹底發揮出來。
明軍往往是以將領分統各部，或千餘人，或兩三千人。
之前，李成梁把到手的佛朗機炮分配到各支軍隊，自然是想讓他們遇敵後有足夠火力打擊敵人。
但是現在看來，這樣的想法過於樂觀了。
各部不是不能裝備大炮，但是他自己手裡，必須掌握一支隨時可以出動的，具備數量優勢的火炮。
否則，在發現緬軍象兵部隊出沒後，卻拿不出對應辦法破解。
只不過從後面調大炮肯定是短時間內不能完成的，但也必須做。
緬軍可以反擊一次，那就可以有第二次，第三次。
儘快集結一支炮隊迫在眉睫，還得把他們放在大軍前面，否則也是無用。
李成梁率領一隊騎兵向前接應戚繼美部，很快就匯聚了一支數百人的騎兵部隊。
除了他自身的親兵，還有周圍其他將領的親兵，這個時候也被他召入麾下。
幾百匹馬在山道上一路奔馳，不多久就看見前方敗退下來的明軍。
前面二三十餘匹戰馬，自然是戚繼美和他身邊的親兵。
看到李成梁趕來，戚繼美此時已經羞愧萬分，根本不敢見李成梁的面。
畢竟，這次敗得有點慘，是真敗了。
之前那次，不管怎麼說，明軍只是後撤，並沒有和緬軍交戰。
但自己這次不光死了不少士兵，還損失了一批佛朗機炮。 大明雖然強大，但是製造佛朗機炮也是非常費錢的，這次損失的還都是大中型的佛朗機，不是那中單兵使用的小型火器。
當然，最關鍵的還是，就算大明每年能夠製造數百乃至上千門佛朗機炮，可能分到西南來的有多少，什麼時候能不重來。
可不就是損失一批就少一批。
自己那隊可是整整十二門炮。
「戚繼美，馬上整隊。」
就算再不想見到李成梁，可終歸就相距這麼點距離，兩邊人馬很快就匯合在一起。
沒有預想中的怒罵或者派人直接把他拿下，李成梁直接命令他整理隊伍。
在李成梁看來，既然緬軍象兵沒有追上來，那情況就還不算很糟糕。
就這樣一隊殘兵敗將往後方跑，跑給誰看？
士氣，緬軍需要士氣，明軍也一樣。
特別是明軍，其實慣會打的就是順風仗，若是因為戚繼美兵敗影響士氣，那損失比死幾百幾千人還嚴重。
戚繼美還在發愣中，李成梁已經氣急敗壞對著他身旁的親兵下令道：「馬上把人趕到兩邊整隊，任何後退者殺無赦。」
「鏘鏘鏘」
不等戚繼美親兵動作，李成梁身邊的親兵已經拔出馬刀，向著後面正往這邊跑的明軍揮舞起來。
很快，戚繼美也反應過來，馬上帶著親兵開始整隊。
明軍被驅趕到路邊，各自尋找自己的總旗，百戶規建，這樣亂糟糟的哪裡還有軍隊的影子。
除了他們身上穿的戰袍，比難民都不如。
「你帶人重整兵馬就地紮營，多挖陷阱，豎立拒馬，我到前面看看去。」
對著忙碌的戚繼美說了句，李成梁帶著人馬就繼續往前走。
他們也就是騎兵，這種情況下還往前跑，其實做為主將是非常不智的做法。
不過，誰叫探馬帶回來的消息，緬軍並沒有趁機追擊。
很快數百騎兵就衝出去幾里地，遠遠的已經能夠看到剛才明緬兩軍交戰的戰場。
李成梁馬鞭左右示意一番，就有兩隊親兵向兩邊跑去，他們是要去附近山坡上監視周圍的。
李成梁當然不會傻不拉幾直接衝進去，要是真有緬甸人的陷阱，他掛了，明軍可就真完蛋了。
控制住兩邊的山頭，就算緬軍在前方埋伏他也不怕。
有戰馬的速度，他自信可以衝出來。
他帶著人馬緩緩前行，不斷觀察兩邊騎兵隊偵查的情況，直到看到馬隊上了坡頂，打出安全信號，這才加快速度。
明軍屍體橫七豎八躺在地上，不少人死狀悽慘，那是被大象直接踩死的士兵，甚至有兩三個人或因為摔倒在一起，直接被踩成一迭。
「嘔嘔.」
隱約間，李成梁聽到身後有人發出乾嘔的聲音。
李成梁倒沒什麼感覺，他也相信他的親兵不會有什麼感覺，但是那些西南將官們的親兵，或許一些人也沒見過這樣殘酷的場面。
有些生理反應，其實也屬實正常。
其實他第一次看到戰場，也有乾嘔的感覺。
也就是看多了，也就麻木了，不會有丁點感覺。
很快，他們就穿過了明軍屍體堆積的地方，這裡是陣前。
先前丟棄的大炮已經全無蹤跡，顯然是被緬軍擄走。
「這麼窄，居然出動百頭戰象，真不怕被我軍燒死。」
李成梁看著前方不存在的緬軍，惡狠狠說了句。
是的，看到地形他也有些犯迷糊。
中間一條道，兩邊都是小土坡，這樣狹窄的地形布置戰象，如果大炮數量足夠，那些戰象一頭都別想活著離開。
就算沒有大炮，只要明軍稍微有時間準備，砍伐兩側山坡上樹木放火，其實也是可以擋住大象衝擊的。
可居然就敗了。
他知道，這非戰之罪，實在是明軍沒有準備。
「估摸著那小子輸的有點憋屈。」
李成梁孩砸心裡想著戚繼美的樣子，回頭看到戚繼光，不妨和他說說這事兒。
戚繼美其實也不算是完全靠著戚繼光的蔭庇謀得總兵官職位的，早年戚繼光抗倭時，戚繼美就在他軍中效力，也算有點功勞和見識。
可知道怎麼打窮凶極惡的倭寇，卻不知道怎麼和緬軍象兵交戰了。
李成梁其實也是冤枉戚繼美，他想到準備燃料放火阻擋大象，但沒想到大軍敗得如此之快，根本就沒有留夠時間軍陣就崩了。
「末將無能，請大帥責罰。」
這時候，留在後面整軍的戚繼美還是上來了，催馬到近前，紅著臉請罪。
「說說過程。」
李成梁本來就沒有治罪的意思，所以此時情緒還算平穩。
很快，他就從戚繼美口中知道了他們和緬軍交戰的全過程，包括他的應對和緬軍進攻的特點。
「你說那戰象跑起來和士兵衝鋒般快速？」
李成梁忽然打斷戚繼美的敘述，大象他見過，那麼打個傢伙跑的那麼快？
李成梁多少有些不信。
「末將不敢撒謊，你那戰象確實速度很快。」
戚繼美急忙辯解道。
「你說大炮打在戰象上，那戰象只是吃疼而沒有明顯受傷？」
李成梁繼續追問道。
「是的，大帥」
戚繼美又被他親眼看到炮彈擊中戰象後的反應和他的猜測說了出來，李成梁倒是微微點頭。
「不懼槍炮聲，還疑似看不見，有意思。」
李成梁大概猜出來什麼，知道緬軍依仗了。
對付這種升級版戰象，就算點上幾個火堆，作用怕也有限。
「你只看到幾頭大象受傷.指指位置。」
李成梁繼續說道。
「這裡。」
很快，戚繼美就找到前方幾個有大灘血跡的地方，「這些，應該就是戰象受傷後留下的血跡。」
李成梁估算了距離，已經很近了。
近距離上，佛朗機炮有可能打傷大象。
李成梁感覺有些疼痛，「看來開始想的二十多門炮合成一隊還不行，至少三十六門炮組團，才有可能硬抗百頭戰象的攻擊。
立即將此事傳遞給各路大軍知曉，讓他們調整炮隊數量，杜絕此事再次發生。」
吃一塹長一智，李成梁肯定不會讓緬甸象兵再在他手下找到機會。
而此時，擊敗明軍還繳獲明軍火器的緬甸將領則是興高采烈去追莽應龍邀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