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浪聽到這個消息整個人明顯愣了一下，最後有些不敢相信的說了一句：「不會吧，我……我過年回去的時候還去看過他的呀，他狀態挺好的……」
戰浪自然知道陳龍不可能拿這種事情開玩笑，但是這個消息戰浪怎麼想都感覺有些難以置信。
哪怕他很符合邏輯，哪怕事實擺在面前，都總給人一種不真實之感。
怎麼說呢……
明明前段時間還跟你有說有笑的人，突然就沒了，換成誰也會恍惚之間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哪怕一切都很合理，王耀祖王老爺子今年已經八十歲了，放在這個年代已經算是高壽了。
用鄉下人的話來說，這已經是喜喪了，理論上兒女都不應該哭的。
哪怕放在後來新世紀這個年齡其實也算是高壽了，二十一世紀中國男性的平均壽命也不過剛剛達到七十五歲，現在這個年代的平均壽命大概也只有六十多歲甚至不到七十歲。
所以八十歲去世，似乎並不是一件讓人值得驚訝的事情。
但是戰浪明明記得過年的時候去那邊看王老爺子的時候，他還精神抖擻的樣子。
就連打王小二都還是一副寶刀未老的英勇模樣，完全沒看出來哪裡有病有痛。
還說什麼你小子我現在是沒水平教了，等你以後有小孩了我再教你小孩下棋。
到時候能培養出父子兩個國手，這才叫一段佳話。
明明感覺好像就是昨天才發生的事情一樣，怎麼……
戰浪越想越感覺有種不真實之感，忍不住用雙手抱住了自己的額頭，似乎有些難以接受這個事情。
某種程度上來說的話，王耀祖老爺子就算不算是戰浪的授業恩師，也絕對算是啟蒙之師了。
戰浪剛接觸圍棋的時候有一段時間全部都是由對方教導的。
圍棋這種東西，並不是你每天光下棋就可以了，系統空間雖然提供給戰浪跟國手對決的機會，但是更多的一些東西還需要向外探索。
就像很多人都認為新手剛學的時候沒有必要接觸人工智慧，更多的是學習思維，有老師教導你的思路，那你明白為什麼要這樣下，而不是一味的死記硬背生搬硬套。
而戰浪最基本的圍棋理念，就是由王老爺子教導的。
某種程度上來說，王耀祖絕對可以算得上是戰浪圍棋路上的領路人了。
戰浪有些神情恍惚的摸著牆坐在了走廊旁邊的椅子上面：「老爺子走了？真走了？」
「是的，你去比賽的時候老爺子就已經住院了，但是他那時候特意讓家人不要跟你說，害怕影響你的比賽狀態。
其實他還挺想看到你拿到冠軍的，只可惜你奪冠的前一天，他正好去世了……這可能是他最大的遺憾吧。
不過沒關係，他在天之靈還是保佑你拿到冠軍了，而且，就光是他之前知道你的成績，他就已經很開心了。」
戰浪中日圍棋擂台賽的成就，就已經足以讓王老爺子驕傲了。
陳龍看著呆傻在原地的戰浪拍了拍他的肩膀：「老爺子能在晚年碰到你這樣一個徒弟，我想他肯定是很開心的，已經很心滿意足了。」
「老爺子那邊的家裡人也讓我們轉達，老爺子臨終的時候留了幾句話給你。
他這一輩子不管是在棋藝還是在其他地方都貢獻太少，背的包袱，作為累贅的時候更多，終身沒有戰勝日本的職業，他深以為憾。
作為以前中國的一流圍棋棋手卻沒有盡到應盡的責任，這是他感覺到最慚愧的地方。
年輕的時候目中無人又被花花世界迷眼，到明了要自己追趕的時候卻又來不及了。
所以他希望你可以堅定信念，不要放鬆，切忌搖擺不定，帶領中國圍棋走到更高的地方。
繼承發揚，專賴後昆。」
戰浪聽到這話點了點頭：「學生謹記了。」
陳龍看著戰浪的狀態有些不太好，拍了拍讓他自己稍微安靜一下，這時候勸慰也沒有什麼太大的作用。
活著的人，還是要靠自己走出來。
戰浪嘆息著打開了走廊的窗戶，長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情緒稍微有所緩和。
方圓這時候走了過來，搖了搖頭，他剛才也從其他地方知道了這個消息。
「一個時代結束了……」
「是啊，一個時代結束了。」
南劉北王作為以前中國的一流扛鼎之人，在新社會徹底退隱之前也曾為無數的中國圍棋少年引路，方圓也是其中之一。
這也是為什麼很多人說戰浪輩份高的原因，也是很多人互稱師兄師弟的原因。
另一位稱之為南劉的劉季文，在幾年前就已經去世了，王耀祖也在今年去世了。
民國時代最負盛名的兩個棋手都離開了，這兩個人也可以說是中國圍棋的半部近代史的，他們年輕的時候正是中國圍棋最黑暗的時候。
哪怕在年輕的時候兩個人被世王稱為南劉北王，一時瑜亮，也依舊挽回不了一點中國圍棋的頹勢，在西渡中國的日本棋手面前，毫無還手之力。
當時在中國圍棋就如同當時的中國國家一般，遭受了日本的無情打擊。
就如同無數愛國的仁人志士一般，王耀祖也在這種黑暗的打擊下不斷尋找中國圍棋的出路。
到了後來新社會到來也在盡力的培養中國圍棋的新一代，直到最後默默的回老家養老。
這兩個老爺子去世，似乎也代表著很多意義，似乎也是一個時代畫上的句號。
但是，哪怕他們都不在了，所有人也應該記住那一段在黑暗中探索的歲月……
晚清民國時代的棋手，如今也都全部離開了。
某種意義上來說，一個時代已經結束了。
而隨著戰浪中日圍棋擂台賽和世界大賽的勝利，中國圍棋迎來了新的時代，似乎是這百年來難得見到曙光的時代。
所幸，王老爺子離開之前看見了中國圍棋黑暗時代的結束，見到了黎明的到來。
沒有什麼是一輩子生活在黑暗當中，在看到黎明到來之後才離開更高興的。
哪怕再堅信黎明的到來，也不如親眼看到黎明的到來更讓人開心。
「王老師老師葬禮和追悼會訂在兩天之後，陳院長那邊已經把票訂好了，我們明天動身去津門。」
戰浪聽到這話點了點頭，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自己都應該前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