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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他在玉門關,他在瘋墮【依舊二合一章節】

2024-08-09 00:58:19 作者: 手摘枇杷
  第21章 他在玉門關,他在瘋墮【依舊二合一章節】

  驚蟄,三更天。

  楚國觀星台,玄色道袍的少女閉目養神,濃密的睫毛隨呼吸微微顫動。

  台基六十四卦圖按天干地支排列,另有龜甲及一桿黃旗,旗上畫窺天符。

  最特殊的是她身邊的三足木烏,烏口銜小鈴。

  司天監同僚神情凝重。

  都過去兩個月了,李屏誓要卜測那個男人位於何地,不惜搬來祖傳至寶。

  突兀。

  黃旗無風自折,旗杆截成兩段。

  「快封卦!」少監厲聲催促。

  少女不為所動,眼睛淌出一滴滴血珠,滲流自精巧鼻翼又乾涸,如此反覆。

  「李屏,立刻封卦!」術士們驚悚駭然,旗倒折壽,一滴血減一年。

  叮叮。

  烏口小鈴發出清越響聲。

  李屏驀然睜眼,死死盯著三足木烏,木烏有節奏轉動,速度越來越快。

  「西,扶搖風。」少監呢喃。

  「神洲輿圖!」李屏面色蒼白,沙啞催促。

  少監快步走上台基,將輿圖遞給她,末了嘆息一聲:

  「十三年啊。」

  「中原文明面臨生死存亡,我又何惜十三年壽命。」

  「幾十年持續不斷墜落的大唐國運因他而漲,他值得。」

  李屏說完揉了揉疲憊的腦袋,隨後沉浸觀察神洲輿圖。

  少監沉默。

  是啊,也許畫中人沒做過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但至少給大唐帶來了一絲希望。

  儘管他們效忠南楚政權,但他們都是炎黃子孫,是中原文明的一份子。

  最後誰取神洲鼎不重要,如今強大的蠻夷盤踞在側,若是中原文明消亡,死後誰還有臉面見列祖列宗?

  「在西蜀嗎?可西蜀不吹扶搖風啊。」一個術士困惑。

  李屏眼眸綻現光芒,似自言自語:「大風西南向東北傾斜,地勢低且平,荒蕪空曠是為扶搖風。」

  「這裡!」

  她指著輿圖某個地點,堅定而果斷道:「玉門關。」

  「他在玉門關!」

  司天監眾人面面相覷。

  中原進入西域的門戶,北涼和蠻夷的邊境?

  「難道是北涼某個將軍奮勇殺蠻?」少監猜測。

  「大唐國運。」身邊術士小聲提醒。

  「他雖在北涼為將,卻心繫大唐,如此導致唐運變化?」少監雖是疑問,卻一臉篤定。

  眾人紛紛頷首。

  這是最合理的推測。

  自古以來,玉門關便是一座象徵華夏榮辱興衰的隘口。

  那裡曾記載中原無上榮耀,冠軍侯霍去病封狼居胥,萬國朝拜長安途徑玉門關;那裡也悲壯淒涼,中原多少為國出征的將士臨死前遙望玉門關。

  或許唯有波瀾壯闊的玉門關,才會誕生挽救中原國運的人物。

  「回去休息吧。」少監憂心忡忡地注視李屏。

  少女嗯了一聲。

  其中一個術士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決定不說出徒添笑耳。

  他突然想起安西四鎮,原因是他太爺爺曾經是安西軍一員,因軍務安排調回中原,臨死前還念叨著想再看一眼玉門關。

  安西肯定不復存在了,都隔絕消息六十多年,況且身處蠻夷腹地。

  如果還存在的話,那已經不是奇蹟,而是史詩級的神話傳說。

  世間最可憐的將士莫過於安西第八團,當初領命駐守西域疆土,為中原遏制西域諸國,誰料蠻夷崛起得如此恐怖,那些偉大戍邊戰士的骨灰都回不來。

  「你想說什麼?」少監看了他一眼。

  「沒。」術士搖頭。

  關鍵西域也沒有扶搖風。

  ……

  長安。

  甘露殿。


  裴靜姝趨行入殿,便見到高貴典雅的女帝正站在窗前鬱鬱寡歡。

  陛下習慣一個人獨處,時而徘徊時而嘆息,很少主動和人說話。

  只有當她的目光偶爾看向御案的畫像,眼中才會閃現出一絲神采。

  不過,那神采也是極其微弱,稍縱即逝。

  「陛下,李屏卜測出畫像人在玉門關。」裴靜姝帶來好消息。

  女帝直直盯著她,語調飛快刻不容緩:

  「傳高朝恩覲見!」

  「是。」宮婢領命而去。

  「玉門關嗎?」女帝疑惑。

  「這一卦,李屏折壽十三年。」裴靜姝輕聲說。

  女帝眉心微低,眼中的悲傷一閃而逝,旋即怔怔看著窗外:

  「你做過什麼?」

  「朕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朕對不起伱啊。」

  「岌岌可危的中原文明,太需要一個英雄來提振元氣。」

  裴靜姝默默頷首,能讓國運變化,肯定是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率兵殺敵三千?還是武道天賦絕倫?

  你的事跡不能無人問津,這個災難深重的民族,急需重燃鬥志。

  俄頃,一位滿頭白髮,身影佝僂的蟒袍太監步入宮殿。

  「陛下。」他恭敬施禮。

  女帝注視著他:

  「畫像人在玉門關,無論多久,你都要找到他。」

  高朝恩重重頷首,僵硬的臉龐露出一絲笑意:

  「找到他,雜家給他脫鞋。」

  女帝扯動唇角,莞爾一笑。

  很淡的淺笑,卻像層層裹閉的蛹繭在一聲咔擦的輕響後剝落,露出動人的蝶翼。

  裴靜姝很久沒見到陛下露出這般開心的笑容。

  高朝恩這也算逗樂陛下了。

  他是千古忠宦高力士的養子,如今已一百多歲。

  這個趣事來源是昔年高力士曾當眾給詩人李白脫鞋。

  「雜家告辭。」高朝恩轉身離開甘露殿。

  踏出大殿,身影懸空而起。

  ……

  聖城,青銅殿宇。

  圓桌上氣氛死寂,十二位審判官頭皮發麻,盯著檀盒裡猙獰扭曲的頭顱。

  「冕下,就是這樣。」風塵僕僕的巡視官匯報完畢,退至外殿。

  蠻帝雙手捏得咯吱作響,一拳拍在王座扶手,咆哮道:

  「喪心病狂!!」

  「月九齡人性都扭曲了!她是神國最可憎的劊子手!」

  審判官們噤若寒蟬。

  呼延壽死死低著頭,不敢去看可怖頭顱,總覺得老巫婆的眼睛在盯他。

  如他所願,在心驚膽戰的計劃里,終於還是捂住了蓋子。

  通向孤城的道路堆迭著一具具百姓屍體,幾乎都能觸碰天穹,是個正常人都覺得晦氣,何況養尊處優的巡視官,更不可能前往。

  關鍵是老巫婆本就有嗜殺狠毒的名聲,大屠殺符合她的性格,若換做折蘭肅,中樞肯定會懷疑這樁事。

  「將這條骯髒毒蛇丟去餵狗!」蠻帝怒揮咆哮,隨即震吼道:

  「七千里疆域,誰去制裁?」

  十二位審判官緘默不語,誰都不想推薦自己的黨羽親信。

  幾十萬無辜百姓慘死,孽氣太重了極容易影響心智,況且老巫婆打碎一切秩序,新任制裁者去那裡又得重建,很難撈到政績。

  倒霉地,誰願去?

  「冕下,老臣推薦折蘭肅。」一個高鼻樑棕眼瞳的審判官畢恭畢敬道。

  呼延壽心臟猛然被無形之手給攥住。

  沒完沒了是吧?

  最該千刀萬剮的就是折蘭老狗,但這條老狗肯定會拒絕接旨,屆時鬧大了不可收拾。

  「冕下,此人大逆不道誅殺郡主,若是這麼快官復原職,可能會引發輿論不滿。」

  呼延壽嚴肅道。


  「有理。」蠻帝頷首,掃了一眼圓桌,沉聲道:

  「暫時擱置一段時間再議。」

  呼延壽竭力克制情緒波動,稱讚道:「冕下聖明。」

  這是最有利的結果,也意味著該他對付孤城顧長安了。

  該死的折蘭老狗,跑得是真畜生!

  蠻帝審視他半晌,語調慍怒:

  「呼延愛卿,朕觀察你最近意志消沉。」

  呼延壽不寒而慄,心念急轉間嘆息道:

  「子女平庸,臣近來苦於家事。」

  經歷了如此摧毀性的失敗,就算再意氣風發也都磨得一乾二淨,他整天徹夜難眠,魂魄都飄向七千里那座孤城。

  「振作起來!!」蠻帝冷喝一聲,從王座緩緩起身,不可一世道:

  「大業未成,爾等該盡心盡力,待無上神國吞併中原,在座諸位都會接受天道深淵的榮耀!」

  眾人神情激昂,鏗鏘有力道:

  「天神冕下萬萬歲!」

  ……

  回到府邸,呼延壽又得知一個噩耗。

  「爹,據南楚諜子匯報,有星象師夜窺天機,改變唐運的男人在玉門關。」

  安靜的書房,呼延璟聲音劇烈顫抖。

  早前唐國就到處流傳一張畫像,跟他得知的顧長安容貌一模一樣!!

  「是李屏那臭婊子!」呼延壽呼吸急促,表情扭曲,整個人像是窒息般躺在椅上仰望天花板。

  離真相越來越近了,蓋子還能捂多久?

  見老爹恐懼至極的模樣,呼延璟反倒安慰起來:

  「東土最有天賦的術士也不過如此,呵呵,漢奴在西域七千里呢。」

  啪!

  突如其來的巴掌,呼延壽又狠狠甩過去一記,壓抑怒火嘶吼道:

  「蠢貨!」

  「那是帝國被天道眷顧,玉門關以外悉數遮蔽,否則以為她窺不出?」

  呼延璟悚然一驚,恐慌道:「萬一……」

  「是啊,萬一她卜測能力更進一步,與天抗衡,那你爹我的腦袋也要沿街遊行了。」

  呼延壽慘笑,腦袋渾渾噩噩。

  世人言說第一個謊言的時候,就要用無數謊言彌補,如今他深陷火坑,拼命熄滅它,可烈火已是燎原之勢。

  呼延璟渾身僵硬,四肢冰涼。

  近日他瘋狂惡補東土中原的史書,甚至還翻閱了西方拜占庭帝國史,雖然拜占庭煙消雲散早就投靠大蠻帝國,可那邊也出過不少人傑。

  他想看看一己之力的極限在哪裡。

  翻來翻去,他害怕了。

  無論多麼偉大的人物,跟孤城漢奴對比,似乎都顯得自慚形穢。

  東土或許還以為畫中人只是做了一件還算可以的事情,若真清楚漢奴一路走來承受的東西,怕是整個神洲大地都要震盪。

  「還不到窮途末路的時候,中原不知,帝國也不知,老夫會不惜一切代價剷除顧長安,再營造從來沒有這個人存在過的痕跡。」

  呼延壽囁嚅自語,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兇狠!

  ……

  「發芽呀。」

  「你發芽好不好。」

  披頭散髮的紅袍男子抱著一截桃樹枝,他好想再看到鮮紅的桃花瓣,可無論怎樣,它就是不發芽。

  顧長安只能祈求,就算他現在唯有祈求神靈,別再傷害城裡的親人們。

  為什麼瘟病就停不下來呢。

  為什麼狂風飄來血腥味,帶來腐臭難聞的氣息,仿佛孤城承受的災難還不夠。

  他不知道五百里外堆迭著幾十萬具屍體,他只知道天空一直是猩紅色,天地還瀰漫著讓他瘋狂的氣機。

  所謂新世界裡的修煉,大抵是借天地之力,他不知道這是孽氣,他只清楚修煉它可以變強。

  顧長安煉化了。

  他害怕佛龕遠遠不夠洗滌氣機,所以選擇自己煉化,別再波及那些身體疲弱的親人。

  「我真的快瘋了。」顧長安翕動嘴唇。

  能清晰感受自己混混沌沌的思想,那些氣機讓他持續瘋墮。

  等哪一天他不知道自己瘋了,那便是徹底的瘋子。

  很久以前,多久呢?大概還是十五六歲的時候,他盼望著中原出現拯救者,來拯救這塊飽受苦難的疆土。

  那時的自己應該朝氣蓬勃,站在城頭如一尊戰神,接受華夏民族的瞻仰膜拜。

  所謂的少年意氣應是如此。

  可現在已經麻木,已經不相信有人能來接過他高舉的火把。

  但靈魂深處仍舊有一絲期盼,萬一真有呢?

  如果自己瘋了,分不清來人是蠻夷還是故鄉,那該多可悲啊。

  「可不成瘋子,又如何守住這座城。」

  顧長安笑了笑,繼續煉化天地氣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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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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