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
良久寂靜。
周遭鴉雀無聲,城邦內的眾人朝這邊投來驚恐視線。
「自由」捂著腦袋縮在了蘇北身後,無視眾生這赤裸裸視線,努力將自己蜷縮成了一小團,看上去十分無助。
只因前方,「世界之樹」正不斷揮舞著根須,看上去像是真的生氣了。
「那、那是什麼......」
「如你所見。」蘇北淡淡道。
「自由」咽了口唾沫,「老媽好像瘋掉了。」
此後,「世界之樹」開啟了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無雙姿態,拍碎一個個攔路的普通群眾,強勢碾壓著幻境之中的一切存在。
這時,人群密集之處,一位腰系「聖劍」的少女大步趕來。
祂模樣端莊,身形高挑,有著茂密的金黃色短髮。
「天吶,是「女武神」姐姐啊。」「自由」捂著腦袋,驚恐望去。
「女武神」手持「聖劍」,面露嚴肅面對二人,嚴厲呵斥:「你們在做什麼?!」
「啪」得一聲。
「世界之樹」根須落下。
西瓜汁四處飛濺,撒得「自由」滿身都是濕漉漉的。
「自由」下意識閉上了眼睛,隨著巨大動靜響徹,身體應激一顫,顫顫巍巍說出了下一段話:
「天吶,「女武神」姐姐碎掉了啊。」
緊接著,一位渾身渲染著綠色光芒的少女出現了。
祂一步一浮萍,渾身散發著聖潔氣息,正款款走來,神性非凡。
「天吶,這會是「生命」姐姐了啊!」
「生命」散發著無與倫比的「神性」氣息,朝著二人伸出了手:「你們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可我仍願意給你們一個機會。」
又是「啪」得一聲。
「世界之樹」根須再次落下。
西瓜汁四處飛濺,骸骨「叮叮咣咣」砸在了「自由」頭上。
看似是敲打著「自由」,又像是在敲打祂之前做出的笨蛋行徑。
「自由」更害怕了,身體顫抖得極為厲害,顫顫巍巍說出了下一段話,話語中開始夾雜著哭腔:
「天、天吶,「生命」姐姐也碎掉了啊......」
此後,「元素」、「命運」、「光明」、「黑暗」、「幸運」、「死亡」、「情緒」挨個在「自由」面前碎了一回,皆是碎得極為悽慘。
血與骨七零八落,讓人無法直視面前的慘烈狀況。
每當耳畔旁邊響起「啪」得一聲,「自由」都會不由自主的抖上三抖,就好像那鞭子是抽到了自己的腦門上。
目睹如此多的姐妹暴斃慘死,儘管只是幻境,「自由」仍是感覺整個人都不妙了起來。
可以看見「自由」精神都恍惚了,神神叨叨說道:
「到我了啊,下一個就是我了,我會碎掉的,會死掉啊,母親大人不會放過我的,祂要抽死我了......」
蘇北微微下蹲,摁住了「自由」腦袋,往上輕輕抬起:「沒你,下一個是「智慧」。」
「自由」早已臉色慘白。
祂顫顫巍巍抬頭,不安道:「就算是不是我,可我目睹姐妹們一個個被拍碎,心裏面還是很難接受啊。」
蘇北平靜問了句:「就算知道祂們是假的,你也會有所動容嗎?」
「難道哥哥不會嗎?」「自由」奇怪回眸。
回音陣陣。
蘇北本打算脫口而出的答案,少有的遲疑了一瞬。
不會......嗎?
怎麼可能?
茉莉碎掉的時候,蘇北愣了很久。
此後一幕幕場景發生太快,蘇北開始變得麻木,但同樣不忍心朝著案發現場望去。
這大概就是不忍心吧。
想過之後,蘇北嘆了口氣:「也會。」
話語落下,又是「啪」得一聲。
「碎了啊,「智慧」也碎掉了。」
聲音落下這瞬間,蘇北與「自由」同時緊閉雙目,用力眯眼。
而後又幾乎是同時睜開,恰好對視。
這恰到好處的默契,略微衝散了些「自由」原本沉浸著的悲傷氛圍。
「自由」愣了愣,眼眸微微眯起,戳了戳蘇北的胳膊:「話說,若是「自由」被抽碎了,哥哥也會動容心疼嗎?」
「肯定是會的,對吧。」
「自由」自顧自接上了問題。
「或許吧。」蘇北平靜回了句。
「喔?難道說,哥哥是不好意思承認嗎?」「自由」眼眸含笑,身體微微傾斜,染血面龐正對著蘇北,企圖在他的臉上看見些什麼。
「或許吧。」蘇北點了點頭。
「想想就知道了,哥哥肯定是會心疼的。」「自由」微微一笑,抿嘴又道:
「我記得我被污染那會兒,我明明嘴上都喊著不要不要的了,哥哥還是義無反顧沖了上來,非要救我。」
「是吧哥哥?」
「對嗎對嗎?」
「那時哥哥都嚇壞了吧?」
蘇北淡淡道:「順手的事兒。」
「才不順手。」
「就知道騙人嗎?」「自由」撇嘴,不滿道:「像你這樣的大人就是最不誠實了。」
蘇北不吭聲了。
他緩緩起身,低下頭拍了拍身上的殘渣剩肉,拎住了「自由」上下甩動。
以此將二人身上的血跡清理乾淨。
前方,「世界之樹」的清理還未結束,仍在毫不留情的挨個擊殺。
此後出現的物種不管是神話種還是人形「神明」,哪怕是「域外邪魔」,皆被「世界之樹」無情掃蕩,輕易抽碎。
後方,蘇北與「自由」亦步亦趨跟隨著「世界之樹」的步伐,跟著這最強的大腿速通幻境。
按照常理推測,用蠻力破除幻境是最笨最慢的辦法。
但眼前這一幕顯然不屬於常理範疇。
蘇北也樂得坐享其成。
「蘇北是什麼?」「自由」又是一問。
蘇北仍是沒回應。
「乳名?奶名?還是外號?」「自由」皺眉思索。
也就是這時,蘇北腳步忽然一頓,望向前方:「出去了。」
「結束了嗎?」「自由」驚呼道。
「不,才剛剛開始。」蘇北嘆了句。
幻境只是一道術,施展幻境的存在才是真正的威脅。
二人周遭,這逼真幻境緩緩散去,露出了地獄腐朽黑暗的原本面貌。
看著這陰森恐怖的環境,「自由」沒來由吐槽了句:「有時候,我是真的分不清幻境和現實到底是哪個更好。」
蘇北往前邁步,追隨著「世界之樹」停在了最前方,駐足觀望,平靜解釋:
「幻境之所以美好,是因為它本就虛假。」
「想像總美好,才值得回味。」
蘇北望去,忽而一愣,只見前方出現了猛烈動靜,轟鳴陣陣,地獄晃動。
天空時暗時亮,碰撞響徹雲霄。
像是兩隻史前巨獸在進行著拳拳到肉的殊死搏鬥。
「可幻境若是能一直美好下去,是不是虛幻,真不真假不假的,這還重要嗎?」
「自由」鑽入土地,「嘩啦」一聲從蘇北身旁竄出,尋著蘇北視線一同駐足望去,呼吸驟然急促。
整個人呆在了當場,滿臉呆滯。
「重要。」蘇北淡淡道:「虛幻中的美好,藉由想像衍生幻想,逃不出思想的極限。」
「現實中的美好,在於種種未知。」
「你不期待嗎?更美好的未來。」
「親手創造的美好更值得回味,不是嗎?」
「可是——」「自由」猛吸一口腐朽之氣,用力咳嗽,朝著二人眺望之處大吼:
「可哥哥,你就始終堅信著,未來就一定美好嗎?」
放眼望去,狂風涌動,地獄十三層與十四層之間夾雜著一隻無比巨大的骸骨巨手。
這隻巨手阻斷了所有通往地獄十四層的可能性,不斷攻擊著「世界之樹」根須,與其廝殺交戰。
祂太強大了,強大到「自由」提不起任何對抗的想法。
祂就是暗中偷襲的那位「域外邪神」。
「世界之樹」的根須與其焦灼廝殺,一時間難分勝負,隱隱有被壓制的徵兆。
「會的。」
「憑什麼?!」「自由」不懂。
蘇北張開了雙臂,目光不在「世界之樹」與骸骨巨手身上,對於一個見識過真正大場面的他,對於這種氣勢的對撞已經毫不在意了。
壓力源自於內心,蘇北的內心毫無疑問是強大的。
蘇北很少出手,不是不願,不要非要藏著掖著。
只是,很少有那種必要。
對手太差了,實在是太差了。
蘇北朝前一步,腳步落地,右手邊空間「轟隆隆」動盪,空間崩碎。
「朝前看。」
一道空間甬道連接地獄十三層與「世界之樹」樹底,一柄插在了老舊房間內,沾滿灰塵的寶劍「嗡嗡顫抖」,似在呻吟,似在咆哮,似在歡呼。
「心中當有三尺劍。」
「咔」得一聲,「聖劍」撕碎空間,穿過層層壁壘,被蘇北握在手中。
「自由」眼眸瞪大,縮小至豆豆大的瞳孔不斷波動,看著眼前這許久許久不曾見過的一幕。
「空間」全力出手所製造出的畫面,這太讓「自由」震撼了。
以前沒有,或許在未來都很難看見第二次了吧。
蘇北的技巧來自數萬年後,在這如今仍靠著蠻力與純粹「秩序」的「諸神紀元」,他這一舉一動表達出的韻味,打開了「自由」新世界的大門。
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體會。
「有神明處斬神明。」
蘇北高舉「聖劍」,於記憶中搜尋露彌娜拉最常用的那一劍,將其與自身經驗記憶不斷重合。
星辰在閃耀,「聖劍」在咆哮,蘇北渾身炙熱,奮力一揮。
「「武神之殤」。」
那是光。
那不只是光。
嗡~~~~~~~~~~~~
「自由」徹底看不清了。
超過光速的爆鳴聲灼燒著「自由」耳膜,很快祂就什麼都聽不見了,身體在不知不覺間騰空,像是被什麼人拎了起來。
「世界之樹」根須顫了一顫,像是被嚇了一跳,連忙避讓了開,顯然是被蘇北這來自未來的一劍嚇呆住了。
不過,「世界之樹」根須很快就恢復了動作。
祂驚訝的是技巧,不是力量,單論力量而言,一百個蘇北也只能被祂肆意鞭撻。
劍落之後,蘇北拎住了「自由」,瞬間切入骸骨巨手身前,「聖劍」起落揮出,獨屬於蘇北的氣場橫掃而出,壓制全場節奏。
「自由」看不見,但祂知道拎住祂的人一定是蘇北。
蘇北的氣息如此讓人安心,以至於「自由」睜開眼只能看見白茫茫一片,在這聽不到且看不見的環境之下,仍能毫無保留的相信著對方。
「哥哥。」
「今後,也能像今天一樣,為大家掃清一切障礙嗎?」
「自由」沒得到回應。
或許是蘇北廝殺進行到了白熱化吧,沒注意到身旁這微弱的詢問。
又或許是「自由」的聲音太輕了吧,祂的喉間開始沙啞,說出的話讓人很難分辨。
但「自由」的耳朵開始恢復知覺。
「自由」聽見了劍與骸骨碰撞的聲音,或疾或緩,盡顯從容。
隨著一聲連貫的「鏗鏘」碰撞,「自由」感覺到整個身體都在往下墜落,下墜極快。
這一瞬間,祂眼眸恍惚間聚焦。
祂看見了。
「自由」看見蘇北拎著祂,以肉眼難以察覺的速度環繞骨架巨手,螺旋向下,在一瞬間斬出了數之不盡的劍影。
隨著身體失重感剝離,蘇北與「自由」雙腳觸地。
祂們停在了地獄十四層。
骸骨巨手轟然燃燒起來,空氣仿佛凝滯了。
碎!
蘇北的身形驀然消失,圍繞著骸骨巨手,瞬間出現無數個蘇北。
這無數蘇北徹底包圍了骸骨巨手,同時發動攻擊,每個蘇北的攻擊方式都不一樣,但揮出的卻是相同一劍。
「「武神之殤」!」
「鏗——」
劍光沖天而起。
虛影散盡,整隻骨架巨手動作僵住。
「走吧。」蘇北收劍,拍了拍仍呆呆愣在了當場的「自由」。
「可是祂——」
話語未落,有風吹來。
骨骸巨手應聲碎裂,碎骨堆砌,層層堆疊。
轟然倒地。
「帥誒。」「自由」眼眸一亮,連忙回過頭跟上蘇北,心裡有著數之不盡的困惑想要問出口。
思考許久,最後千言萬語彙聚成了一句。
「哥哥。」
「嗯?」
「你也是中二病嗎?」
「......」
「心有當有三尺劍,有神明處斬神明什麼的,有點意思吼。」
「......」
「嘻嘻,果然是吧?果然是吧。」
蘇北始終不語,可「自由」瘋狂言語,一味出招。
......
......
......
......
還欠兩更,晚上有一點事。
如果事情解決完了晚上補,不然就明天補。
晚安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