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嗚嗚嗚……」
寸草不生的荒郊野嶺,野狼的哀嚎聲此起彼伏。
北州戰亂不斷,百姓無暇耕地,全顧著逃命。
當糧食迎來短缺之時,便只能向山林里索取一切物資。
泥土,草根,樹皮,那都是好東西。
現代生活在富裕下的孩子們,對於電視劇里的大災荒總是感到疑惑。
他們覺得很奇怪,為什麼不去林子裡覓食,看那綠油油的茂盛叢林,就算抓不到什麼鹿,狍子,也能逮些昆蟲,挖些野菜來吃吧。
但事實上,這種觀點與何不食肉糜無異,也怪不得小朋友們會產生這樣的想法,因為電視劇終究只是電視劇,哪怕演得再像,也無法百分之百還原大饑荒時候的樣子。
什麼茂盛的林子,什麼草長鶯飛。
饑民所過之處,保證比蝗蟲啃地還乾淨,蝗蟲吃得了的草他們能吃,蝗蟲吃不了的樹皮他們也能吃!
能做到赤地千里的不止是旱魃,還有成百上千萬的饑民!
把光溜溜的樹砍下用來煮樹皮,野草野菜?早在第一波饑荒時都被人薅走了,你眼中之所以能看到一抹綠,要麼是餓得眼睛發綠,要麼是眼前的這抹綠已經有人用命證實了它不能吃!
至於吃了這抹綠倒下的傢伙在哪裡?
他正在人家的鍋里呢!
諾,跟著樹皮一塊煮的就是他了。
人是理智上限最高的生靈,當他們都被逼得同類相食的時候,這周圍已經沒有任何能吃的了!
這周邊的野狼野狗,會比人更早踏上只要是肉都可吃的廝殺之路。
因為人將它們的生存空間極大地擠壓了,棲息的林子,灌木,被吃,被當做柴火燒,逼得它們出來和人搶地盤。
於是乎,整片區域的主題便只剩下了吃吃吃。
不是吃,就是被吃,誰也逃脫不了這等命運。
張翠翠抱著兒子鐵蛋,往四周望去,希望能找到一棵歪脖子樹,這樣萬一狼群聞著味兒來了,也能爬上樹躲避。
這樹至少得有碗口那麼粗才行,不然那幫畜生逼急了,甚至會啃噬樹幹逼他們掉下來,樹也得高些,至少不能讓狼跳起來能咬到她娘倆。
只是……即便有這樣的救命樹,我和兒子還有力氣爬上去嗎?
張翠翠心裡有些絕望。
她和兒子已經三天沒有吃上一口正經飯了。
原本她和自家男人是跟著百十來號流民群走的,說是北邊大賢良師正在招兵買馬,只要投靠了,就能供他們一口吃的,保證餓不死。
於是他們走啊走,一連走了三天,連三十里路都沒走到。
他們太餓了,肚裡空空,又哪來的力氣趕路呢?
一路上還不斷有人倒下,直到後面,領頭幾個相對來說比較壯的,他們看著倒下的屍體,眼裡泛著綠光,喉頭一上一下乾咽著。
張翠翠的男人是個機靈之人,他察覺出了不對,在眾人徹底瘋狂之前,帶著家人悄悄離開了流民群。
有的人還在堅守底線,認為人不能,至少不應該。
而有的人,卻已經徹底放開,將別人視為盤中餐。
那群流民的最終結局如何,張翠翠並不知道。
但他們一家子的結局卻是有些悲慘。
脫離大部隊沒多久,他們實在餓得不行,就在此時,他們聽到了狼嚎聲,張翠翠的男人是個獵戶,他不忍心看到兒子行將餓死,於是便決定冒險,模仿兔子叫聲,將野狼吸引過來。
他知道,狼這種生物,它一般聽到獵物的動靜不會傾巢而出,反而會先派一兩隻先鋒過來探查,等確認無誤後,才會傾巢而出。
男人先模仿兔子叫的聲音,然後躺在地上裝死,果不其然吸引到一隻野狼,隨後用手裡的石頭砸死了這野狼。
沒有鍋,也沒有柴火,甚至連把像樣的刀都沒有。
男人把石頭砸成石刀,劃開野狼的皮毛,一家三口就這麼茹毛飲血地生吃起來。
「吃,趕緊吃,先吃五臟!」
臟器的肉最嫩,最好下嘴。
男人知道他們的時間不多,他甚至不打算將狼屍帶走,因為其散發出的血腥味,會將方圓數里之內的肉食動物都吸引過來,他們一家三口守不住這肉,不如留在原地,等狼群過來時,也能拖延幾分。
只是男人沒有預料到,他們餓,狼更餓!
狼王等不及小弟回來報信,一聞到血腥味兒,立馬就帶著狼群朝這裡奔來。
儘管男人已經很小心警惕,挖了狼屍的內臟,在吃了一點,確保有力氣跑路後,立馬帶著老婆孩子和剩下內臟跑路,但兩條腿的終究跑不過四條腿。
狼王沒有被地上的狼屍誘惑,反而鐵了心要吃了這一家子。
哪怕男人將身上的狼內臟全扔了,也依舊被追殺。
於是乎,慘劇發生了。
前一刻,他們一家子還在吃狼,後一刻,狼就要來吃他們一家子了!
「媳婦兒,照顧好鐵蛋……啊啊啊!」
「孩他爸!」
「爹!爹!」
張翠翠和兒子鐵蛋就這麼在樹上看著男人咽了氣,喉管被狼王撕扯開,血灑了一地。
三天,三天啊!
每每回想起那個畫面,張翠翠就忍不住以淚洗面,直到最後,眼淚都流幹了。
而現在,他們娘倆,就要步男人的後塵了,因為這四周別說樹了,連超過腳踝的雜草都沒有,整片大地光禿禿的。
聽著越來越近的狼嚎聲,絕望之情就愈發強烈。
張翠翠知道,她和兒子跑不過那群畜生,悲從心來,一屁股跌坐在地。
當家的,你慢些走,俺和鐵蛋來陪你了!
咿咿嗯嗯……
二胡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那種悲涼之意,剛好襯托出張翠翠內心的絕望。
嗯?這荒郊野嶺,哪來兒的二胡聲?
張翠翠止住了悲傷,忍不住掏了掏耳朵,確定自己沒有幻聽後,立馬一骨碌從地上爬起。
「有救了,有救了!」
她抱著兒子鐵蛋,往二胡聲方向趕去。
「老大,你聽,是二胡的聲音!」
一矮個兒傢伙神情激動道。
「走,瘦冬瓜,朝著二胡的聲音去!」
大高個眼裡泛著綠光,舉起手裡的菜刀發號施令。
幾十號人松松垮垮,東倒西歪地朝著二胡聲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