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洋和李天明的交談可謂立竿見影。
當天下午，李天明就帶著李鵬飛來了招待所一趟，專門見陳風荷。
「小飛乖，聽這個秦哥哥的話，李叔叔一會來接你。」
「好的。」
李天明給了秦思洋一個眼神，秦思洋心領神會。
「好，小飛，哥哥陪你玩一會。」
李天明將李鵬飛暫且托給秦思洋照顧，他則與陳風荷在另一間招待所中促膝長談。
李鵬飛抱著自己的玩具車，乖巧地站在秦思洋的屋子裡，瞪著一雙大眼睛看著秦思洋。
「站著幹什麼，坐吧。」
「謝謝哥哥。」
李鵬飛衝著秦思洋點了點頭，而後坐在了沙發上。
然後自己低頭擺弄著懷中的玩具車。
不時抬頭偷偷瞟一眼秦思洋，似乎在看他有沒有生氣不滿。
其實秦思洋本來對李鵬飛沒什麼好感。
畢竟李天明因為他的緣故，已經成了一個放棄抵抗的投降派。
但今天瞧著李鵬飛這聽話可愛的模樣，秦思洋又不免心生同情。
一個孩子，懵懂無知，有什麼錯呢？
更何況，還是個這麼聽話的孩子。
秦思洋從冰箱中取出了一瓶飲料，打開後放在桌上，坐在李鵬飛的旁邊。
「渴了就喝吧，哥哥請你。」
「謝謝哥哥。」
李鵬飛將玩具車放在懷裡，然後雙手拿起飲料，喝了幾口，打了個嗝。
接著，又拿起了玩具車，問道：「秦哥哥，你要玩麼？」
秦思洋拿著玩具車端詳了片刻，能看出表面打磨過的痕跡，結構也很精巧。
他把玩具車還給李鵬飛：「這玩具車是誰給你的？」
提起玩具車，李鵬飛的眼中冒出了光：「李叔叔。他特別厲害，我眼看著他從買東西開始一點點拼出來了這輛車！」
秦思洋點頭：「你李叔叔，一直都很厲害。」
「秦哥哥，你跟李叔叔很熟吧？」
「你怎麼知道的？」
「因為那天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像其他叔叔一樣，叫李叔叔『老李』。可你明明年齡比他們都小，卻能跟李叔叔這麼稱呼，肯定關係不一般。」
秦思洋稍稍詫異地看了李鵬飛一眼。
小小年紀，觀察力和記憶力都這麼好。
不愧是老李的兒子，基因天賦確實強。
「對，我和你李叔叔，關係很好。」
李鵬飛繼續說道：「你和李叔叔關係好，李叔叔和我爸爸關係好，那你和我爸爸關係好麼？」
說這話的時候，李鵬飛仰著頭，盯著秦思洋的眼睛。
秦思洋知道，多說多錯，本來想矢口否認。
但李鵬飛那澄澈的目光，讓秦思洋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謊。
他只得勉強地笑了笑：「嗯，我和你爸爸，關係也很好。」
「那你知道我爸爸長什麼樣子麼？」
「呃……頭髮蓬亂，眼睛很大但無神，有胡茬，偏瘦……」
秦思洋猶豫片刻，將張狂的相貌說了一遍。
「無神是什麼意思？」
「就是眼裡沒有亮光。」
「哦，看來你真的認識我的爸爸。」
「當然。」
李鵬飛聽後，抿起嘴唇。
而後小聲問道：「秦哥哥，有個問題我想問你，這個問題你不要告訴別人好不好？」
「好。你說。」
「我爸爸媽媽是不是都死了呀？」
秦思洋心中一驚：「嗯？你怎麼會這麼問？」
李鵬飛擺弄著手中的玩具：「我猜的。」
「那，這個問題你有沒有問過李叔叔？」
李鵬飛搖搖頭：「沒有。」
「為什麼？」
「李叔叔跟我說，我爸媽有事離開了，過一段時間會來見我。既然他這麼說了，那我問他這個問題，他肯定會否認的。」
李鵬飛口齒清晰地說完了這句話，秦思洋愈發驚奇。
好清晰的邏輯。
與李鵬飛比，自己六歲時簡直和弱智沒有區別。
秦思洋又問道：「你為什麼會猜你爸爸媽媽都死了呢？」
李鵬飛仍然在玩著手中的玩具車：「我媽媽她每天都會送我上學，接我放學的。她跟我說過，除非她死了，否則是不會跟我分開的。」
「現在，我已經有好多天沒有見過她了，也好多天沒有去上過學了。如果我媽媽還活著，肯定不會什麼都沒有跟我說的情況下，這麼久都不來看我。」
說完，李鵬飛沉默了下來。
手中的玩具車被他來回擺弄，變成了一個機器人的模樣。
秦思洋又問道：「那你是怎麼猜測你爸爸也死了的呢？」
「我已經很久沒見過我爸爸了，我很想我的爸爸，我記得爸爸也說過他很想我。可是爸爸媽媽的關係不好，在家裡媽媽不讓我提起爸爸的名字。」
「我媽媽死了，那爸爸應該來接我才對。」
「可是，來接我的不是爸爸，是李叔叔。」
說完，李鵬飛的目光變得失落。
「如果爸爸還活著，應該會來接我的。」
秦思洋忍住想要嘆氣的念頭，強撐著笑意：「沒準，李叔叔沒有騙你呢？」
李鵬飛搖搖頭。
「李叔叔說爸爸媽媽一起離開，忙其他事情去了。」
「可是爸爸媽媽關係那麼差，這麼多年都沒有在一起過，怎麼可能一起離開呢？」
李鵬飛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並沒有抬頭看秦思洋，徵詢秦哥哥的回答。
這是他自己已經無比篤定的判斷。
爸爸媽媽，都死了。
秦思洋啞口無言。
心中則無奈至極。
老李啊老李，你可曾想過，自己連個六歲的孩子都騙不過去？
「你爸爸媽媽的事情，我確實不如你李叔叔清楚。」
秦思洋沒有再做謊言來掩飾，摸著李鵬飛的小腦袋，問道：「那你想爸爸媽媽麼？」
李鵬飛點點頭。
「跟李叔叔說過麼？」
李鵬飛搖搖頭。
「為什麼？」
「李叔叔既然騙我，就說明他不希望我傷心難過。我如果問他，他會很為難的。」
秦思洋輕輕一嘆。
從小是孤兒的他，不知道李鵬飛想念父母是一種怎樣的情感，不由自主地多問了兩句：「想爸爸媽媽的時候，是一種什麼感覺呢？」
「會想哭。」
「那你會哭麼？」
李鵬飛又搖搖頭。
「你不哭？」
「我都憋著呢。」
「為什麼？」
「李叔叔對我很好，我不想給他添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