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涵碩的眸光立刻掃了過去。
而陳清也在這時抬頭,衝著他盈盈一笑。
周圍都不是愚笨之人,就算顧柔兒這種易衝動的,也能看出陳清的意思,當即翻了個白眼。
秦之顏神色淡淡,「你是誰家的女子?」
一句話打散了怪異的氣氛。
陳清的臉瞬間白了。
她的確有故意之嫌。
雖然秦之顏不願幫她私下約見墨涵碩,但是只要能表現出跟秦之顏不同於別人的關係,一定能得到墨涵碩的另眼相待。
只要多看一眼,她就有機會。
可她的心思,顯然被秦之顏一眼看穿。
只是她沒想到,秦之顏會半點面子都不留的當場拆穿。
顧柔兒直接笑出了聲。
「哎呦,真是笑死人了。陳清,你爹不虧是言官,這打聽事的本事不小,知道皇后娘娘請了她來掌眼。可惜啊,這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人家根本不認識你。」
其他幾個本還擔心被陳清搶了風頭的也不由掩面偷笑。
陳清窘得低下頭,連看墨涵碩的勇氣都沒有,迅速退到了人群之後。
皇后本也沒將陳清放在眼裡,這個小插曲也隨之掀了過去。
她抬手讓人安排座次,又招了墨涵碩坐在了自己的右手邊,而她的左手邊就是秦之顏。
「你父皇說,老四性頑劣,桀驁不馴,讓本宮這個做母后的多操些心。今日的宮宴,本宮可是準備了良久,慶王雖常年遊歷在外,可終歸是皇家之子,你父皇年歲漸長,你也該承擔起應有的責任。」
墨涵碩斂下眉眼,衝著皇后拱了拱手。
「皇后娘娘的教誨,我記下了。」
他習慣用「我」來稱呼,一直和皇家、和禮教隔著距離。
皇后也不在意,擺擺手看了眼玉茹,示意她可以開始了。
選妃程序倒也簡單,類似於皇上選妃,卻更隨意一些。
各貴女可自願表演才藝,若無人表演,便由墨涵碩挑選交流,看中了便將桌上的玉如意交給對方。
此事由皇后坐鎮,玉如意一旦交出,女子又接受了,那便是皇家賜婚,再無更改的可能。
席間熱鬧,飲酒不斷。
偶爾皇后會側過頭跟秦之顏說兩句話,不外乎是問問貴女的才藝如何,品性如何。
秦之顏只是一個四品官邸的女子,哪裡會了解這些名門貴女的品性,次次都是好話,每個人都夸,誇得平均,卻又並不敷衍。
在措辭用句上沒有任何重複,似乎是認真思考過的答案。
墨涵碩一直不表態,卻又興致昂揚的飲著酒,耳朵聽著秦之顏軟糯的聲音說著那些仿佛背書一般的話語,總忍不住想笑。
輪到顧柔兒的時候,她寫了一首詩,便回了位子上。
墨涵碩瞧了一眼,竟站起了身。
「這詩……絕妙。」
顧柔兒心中得意。
這詩當然絕妙,這可是他爹爹專門找人幫她寫出來的。
「字字疏闊,如山河萬卷鋪就而來,此詩,當得起本王敬你一杯。」
他招手叫了小太監,倒了一碗酒朝著顧柔兒的方向舉了舉。
這時另一個女子站了起來,不同於其他女子的裊裊纖弱,她穿著一身淺藍色的長衫,束了腰,眉宇之間自有英武之氣。
「這麼好的詩,光喝酒無趣,我請慶王殿下賞一段劍舞如何?」
她說著手扣向腰間,唰的一聲甩出一柄軟劍,破空聲錚錚。
「賞,必須賞。」
墨涵碩將碗中酒仰頭喝乾,沒再看顧柔兒一眼,轉身又坐回位子上。
顧柔兒氣的跺腳。
這個趙翎,怎地如此可惡。
好好的舞什麼劍啊,真是顯著她了。
秦之顏沒去看顧柔兒的反應,卻注意到皇后的眉眼舒展開來。
她不由望向藍衣女子,在記憶中搜尋一圈,終於想起是誰。
京中武將諸多,除去一品侯府的威遠候顧律,還有一位老將軍可並駕齊驅,便是趙勝。
趙勝和顧律不同,趙勝追隨的是先皇,新皇登基後不久他便因為年齡退出朝野。
他門生遍布,又得先皇賜封,就連慶安帝也會給幾分薄面。
只可惜老將軍一生沒有子嗣,後來收養了一個孤女,細心教導,甚是寵愛,如今已過二八年華,正是這舞劍的趙翎。
趙老將軍雖無職權,可他的門生仍在軍中活躍,用趙翎留下墨涵碩,假以時日,便可在軍中培養出一方勢力,為六皇子所用。
這怕就是皇后的打算。
最主要的是,無論趙勝和趙翎,都孤寡無依。
只是秦之顏想不通,一向不理朝堂之事的趙勝,為什麼會讓趙翎參加宮宴,他不可能不知道皇后的打算。
收回思緒,秦之顏再次看向趙翎。
女子不算美貌,卻勝在英武,許是因為常年習武的原因,身形比一般女子更柔韌,也更高挑。
一套劍舞,舞的如行雲流水,絲滑卻並不孱弱。
錚錚之聲,透出蒼茫遼闊,並不輸顧柔兒的詩意。
這時,角落裡有琴聲響起。
熟悉的旋律讓秦之顏微微挑了下眉。
是陳清。
彈得是她譜的那首曲子,卻並不完全是。
不得不說,陳清的確很有天賦,竟然在短短的時間內,配合著劍舞和詩意,改了整個曲子的立意,多出肆意灑脫之感,少了抒懷情感的柔美。
就連墨涵碩都不由抬起頭看了一眼。
皇后的臉色微微沉了沉,忽地側頭看向秦之顏,雖聲音不高,卻聽得異常清晰。
「傳聞郡王妃與陳家小姐私交甚好,還曾在固元縣主的賞花宴上贈予了曲譜,本宮竟不知,郡王妃有這才藝,看來還是與本宮生分了。」
這話里明顯是在點她。
陳清初時的行禮,此刻的獻曲,無不顯示,是秦之顏在背後教導。
果然,皇家多疑,不止是皇上。
秦之顏笑著湊近,「娘娘真是折煞我了,自從我爹,不,秦政想讓我嫁給郡王爺,便時刻怕我丟臉,送給陳小姐的那首曲子,是請了不少樂師才譜出來的,我也學了許久,當日固元縣主因為我嫁給郡王爺的事情多有為難,多虧了這曲子,之顏才能脫身,說來實在慚愧。」
她回的誠懇。
真真假假,卻又邏輯通順,讓人聽不出破綻。
皇后的臉色稍緩,眸光淡淡看向陳清。
「陳大人倒是會調教孩子。」
秦之顏在心裡嘆了口氣。
此次宮宴每一步幾乎都被皇后算計到了,哪裡准許別讓插手。
剛剛她故意給陳清難堪,就是讓她不要多事。
顯然,她並沒有聽。
先不說皇后選中的趙翎,單單一個顧柔兒,就已經是個不能惹的禍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