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之顏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心虛,手腳並用地爬了起來,掀開車簾看向外面。
暗衛早已悄無聲息地離開,駕車的是陳珂。
感覺到動靜,他回頭看了一眼。
「王妃有事?」
「勞煩停車。」
這種小事,在自家王爺那麼響亮地親了王妃之後,陳珂自認是可以聽從的。
他將馬車平穩停在了路邊。
秦之顏提著裙擺躬身走了出去,下車的時候想了想還是回頭問了句。
「王爺餓不餓?」
救了她的命,又讓她枕著腿睡了幾個時辰,於情於理,她都該有所表示。
秦之顏無比賢惠地在小販攤上將各種早點都要了一遍,並招呼同樣辛苦了一夜的陳珂一起落座。
未出嫁之前,她最渴望的就是找一個知心人,走出府邸,活得自由愜意。
只是無論前世還是今生,似乎這一點都無法實現。
好在這一世,有很多事她都可以重新做決定。
比如現在,她可以嘗一嘗以前只能在下人口中聽說過的食物。
豆腐花配著甜而脆的焦圈兒,味道竟然極好。
她吃的眉眼彎彎,粉白的小臉,如一塊細膩水滑的玉。
蒸餃和餛飩味道也不錯,她取了小碗,小口吃著,自幼刻進骨子裡的端莊,和周圍嘈雜熱鬧的人間煙火格格不入。
若不是脖子上的傷還在,墨寒炫都要懷疑,她真的只是出府吃個小食。
陳珂拎了兩籠包子回了馬車邊吃,時不時好奇地看一眼。
除了行軍打仗,他還是第一次看見王爺與人同食時神態如此的平易近人。
小攤上的人越來越多,話家常的聲音此起彼伏。
「張婆子說的事你們聽說了嗎?」
「聽說了,我覺得不是個真的,要真是皇子,還能輪得到她接生。」
「不過她那話也不能說全是假的,皇上游東陵之後的第八個月,她正好回東陵老家,住了三個月才回來的,算算日子,巧得很。」
秦之顏將蒸餃沾了沾醋,慢條斯理地送到了嘴邊咬了一口。
張王氏在京兆府里肯定不敢多言,秦玉婉卻也不可能放過這條線。
利用流言蜚語造勢,雖是個不錯的主意,卻也是把雙刃劍,一朝反噬,利弊得失,可就難以掌控了。
她嘴角輕輕彎了彎,一抬眸卻發現墨寒炫正盯著她看。
她的心頓時漏跳了半拍,總有一種被人窺探了心事的錯覺。
稍作調整,她淡笑問道,「王爺吃不習慣嗎?」
墨寒炫並未移開目光。
「有人說,美食在民間而不在高門府邸,王妃以為如何?」
秦之顏猜不透對方問這話的意思,便只從表面回答。
「民間美食重在於溫飽,而高門府邸的大廚,重在色香味俱全,所求不同,不好對比。」
「那真相呢?」墨寒炫追問,眸光灼灼透著威壓。
秦之顏淺淺笑了笑,神情坦然,聲音更是不見起伏。
「我以為王爺軍務繁忙,不會去聽這些鄉間傳聞。那日攔轎子的婦人,我有讓丫鬟去打聽消息,事關皇家,百姓茶餘飯後閒談兩句無關痛癢,王爺畢竟身在此位,還是不要多言為好。」
她回得坦誠,依舊事事以他為中心。
墨寒炫越發看不懂這女人到底存了什麼目的。
這時珠兒翠兒兩個人紅著眼眶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秦之顏一夜未歸,她們在城門口守了一夜,宵禁後不敢靠近城門,便躲在了巷子裡等,這會兒看到秦之顏差點哭出來。
「小姐……」
兩個人的情緒在觸及到墨寒炫的目光後齊齊又咽了回去。
秦之顏看向珠兒。
「你可有受傷?」
珠兒的眼淚撲簌簌往下掉,不敢說話,只敢搖頭。
秦之顏笑著回應,「王爺救了我,我也無礙。」
翠兒和珠兒噗通跪在了墨寒炫面前,齊齊磕了個頭。
「多謝王爺。」
秦之顏抬手讓她們起來。
「姑母可有尋我?」
珠兒剛要說話就被翠兒拽了一下。
翠兒擦了擦眼淚道,「奴婢二人一直在外尋找小姐蹤影,不曾得知。」
夜不歸宿,這麼好的把柄,柳娥怎麼可能不大做文章。
怕是連她被擄去鬼王寨的事情,柳娥也已經得到了消息。
事關生鐵,外面的事情交給墨寒炫,內宅之事,自然歸她。
無論如何,此事不可聲張。
她正想得入神,一隻令牌被丟在了桌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下次再想見本王,拿著令牌去軍營即可,莫要犯傻硬闖,被人關押,本王可不會再救。」
墨寒炫說完起身離開。
秦之顏盯著那塊令牌,心口不由一凝。
這是……墨寒炫的腰牌?
他是要護著她?
她怔愣了一下才起身相送。
陳珂已經駕著馬車前行,看方向,是去皇宮。
珠兒終於憋不住。
「小姐,那個車夫回府後就去見了大姑奶奶,還不知道會怎麼編排,咱們得早些想個應對之法啊。」
翠兒伸手拍了她一下。
「你慌什麼啊,王爺不是已經給了明示嗎?」
她說著又衝著秦之顏福了福身。
「奴婢恭喜小姐賀喜小姐。」
珠兒很快回過神來,一掃之前的擔憂。
「王爺這是開了竅了?」
二人一言一語,擾得秦之顏心緒有些亂。
她並不認為,墨寒炫的這次維護是因為她。
「大姑奶奶可有問起鋪子的事情?」
珠兒是和車夫一起回去的,之前的府中的事情她並不知情,便隨著秦之顏的目光看向翠兒。
翠兒想了想道,「奴婢送完書信回府後一直有關注錦和苑的消息,的確來了個鋪子的小廝,是被管家直接帶進去的,說了什麼,奴婢不知。但他走了以後,大姑奶奶出了趟府。」
珠兒一臉愕然。
「她不是被姑老爺氣得下不來床了嗎?怎麼還能出府?」
翠兒點了點頭,「的確是病著,被攙扶著上的馬車,不知是有什麼著急的人要見。」
秦之顏很好奇,柳娥背後的人,到底會給她出什麼主意。
她讓珠兒翠兒坐下吃飯,吃完之後主僕三人又去了京城最熱鬧的街上閒逛。
一夜過去,生鐵的事情,竟然半點消息都沒有透出來。
秦之顏走了半日,心中有了數,便讓翠兒去雇了輛馬車回了府。
街邊茶館二樓的圍欄處,墨涵幀把玩著手中的黑色琉璃珠,一直目送馬車消失在街口。
他身邊的謀士低聲道,「殿下,私售生鐵是皇家大忌,郡王爺壓下此事,咱們可以掀出來,左右他都不能善了,到時候巡防營的職權……」
墨涵幀抬了下手。
「你不懂父皇對墨寒炫的用心,這點事,動不了他的根基。」
「皇子流落人間的事情查得怎麼樣了?」
謀士搖頭,「回殿下,的確是有人指使,但對方戴著面紗,張王氏不知其長相,聽口音並不是長陵人,而是京城中人。」
墨涵幀看著下面息壤的街。
「看來當年,真的有餘孽逃了出來,還隱藏在了京中……這麼多年!」
謀士看出他的殺心,低著頭沒敢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墨涵幀忽又道,「聽說,青陽公子的書友會,老六會去?」
六皇子是皇后所出,但因皇上為王爺的時候,皇后只是續弦,所以六皇子的身份並不算嫡子。
可因皇后位重,朝中封太子的呼聲一直很高。
「青陽公子才學廣袤,若能招攬,對殿下定有裨益。」謀士立刻提議。
墨寒炫再次轉動起手中的珠子。
「那就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