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傍晚的時候,珠兒端著茶點進來。
「小姐,你都看了一天了,歇歇吧。」
秦之顏伸了伸懶腰,手裡的帳本卻沒有放下。
「弄完了,心裡才能安定。東西放下去歇著吧,不必候著了。」
珠兒嘆了口氣,自知勸不動,將東西放下後忽又想到什麼。
「小姐,我今天去採買的時候遇到了少夫人的丫鬟買血燕和血參,說是少爺要參加青陽公子的書友會,需要補身子。」
秦之顏愣了一下。
「墨振南?」
這倒是有趣了,她一直在想怎麼讓秦玉婉的打算落空,她不願出這個頭惹來一身腥,如今倒是有了合適的人選,還真是困了有人送枕頭。
……
已入亥時,墨寒炫才回來,本想直接回書房,卻看到秦之顏的房間裡還亮著燭光。
猶豫片刻,他抬步走了進去。
柔軟的貴妃椅上,女人睡得正香,手邊的帳本掉落在地上,旁邊小几上放著吃了一半的點心和涼透的茶,還錯落著厚厚一疊陳舊的帳本。
他彎腰將地上的帳本撿起來翻看了幾頁。
陳七已經將她去錦和苑鬧的那出戲繪聲繪色地說給了陳珂,又被陳珂添油加醋地傳到了他的耳朵里。
王府內務,他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也不是真的一點都沒有關注。
生鐵的事情,對他並沒有多少意外。
身在這個位置,有些勢力會侵入到王府,挖坑陷害,不是這個雷,也會是另外的雷。
他將帳本隨手放好。
有時候水太清的確能看出有幾條魚,可也會讓敵人看清水的深淺。
利弊永遠如影隨形,這女人想清查內務,可不會那麼容易。
他的目光落在她脖子上的傷口上,一共兩處,一處簪子扎的,一處匕首刺的。
明明脆弱的一捏就碎,卻橫衝直撞的透著股子孤勇。
猶豫片刻,他彎腰將人小心抱到了床上,剛剛放下,手腕就被猛地抓住。
「顧彥昭!」
睡夢中的女人忽然聲嘶力竭的喊出這個名字,突兀的讓墨寒炫怔在原地,連掙脫都忘了。
指尖的力度很大,幾乎嵌進他的肉里。
女人卻似比他痛苦千萬倍,額頭都冒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
墨寒炫的腦海中還在反覆迴響著剛剛的那聲呼喊,似嗔似怒似恨似怨。
一股無名火在他胸口躥了起來,迅速擴散到五臟六腑。
這女人是不是瘋了,竟然在夢裡叫自己妹夫的名字!
他越想越燥,猛地將手掙開。
陡然的力度讓深陷噩夢中的秦之顏迅速睜開了雙眼,眼中盈滿的淚水,潮紅的眼角,還有未消散的不甘,全都落進了墨寒炫的眼底。
「王妃做了什麼美夢?」他冷冷開口。
秦之顏反應了一會,才適應了此刻的場景,掙扎著坐起來理了理衣襟。
「王爺回來了?」
汗珠隨著她起身的動作砸落在手背上,她怔了怔,垂眸抬手毫不避諱地輕輕擦了擦。
「什麼時辰了?」
「亥時!」
「哦,這麼晚了啊,王爺進來是需要我繼續配合嗎?」
她蒼白著一張小臉,唇瓣都沒了血色,神情卻依舊很淡定,用手撐著床面往裡挪了挪,讓開了半張床的位置。
「你我和衣而眠,臣妾絕不會僭越。」
本就堵在心口的悶氣,更加肆虐。
墨寒炫附身靠近,晦暗不明的眸子死死盯著她。
「你是本王八抬大轎迎進門的王妃,與本王同床共枕,享魚水之歡,何來的僭越?」
秦之顏的腦袋還沉浸在剛剛的噩夢之中,根本反應不過來,眸光呆呆的,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盈盈的水光被燭火照得瀲灩動人,無形中透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蠱惑。
鬼使神差的,墨寒炫親上了那雙看似柔軟卻又蒼白無措的唇瓣。
噙住的瞬間,酥麻的觸感讓他有些失控,壓著人的後腦逐步加深,唇舌顫抖地勾在了一起。
香甜的味道讓人慾罷不能。
秦之顏慌亂的回過神來,抬手啪的一巴掌扇了過去。
清脆的巴掌聲擊碎了剛剛蕩漾開的曖昧漣漪。
四目相對,秦之顏總有一種男人要吃了她的錯覺。
她本能的往後縮了縮,嘴裡乾脆利索地蹦出一句話。
「王爺你不喜歡我。」
不喜歡,所以不應該。
這是她的思維。
可在墨寒炫這裡,她所有的抗拒藉口,全都是因為顧彥昭。
雖然荒謬,可他卻異常篤定。
那個巴掌的力度並不大,他頂了頂腮,再次欺身壓下,骨節如玉的手勾住了秦之顏的下巴,逼著她無處可躲。
「你不是心悅本王嗎?不是一直希望本王能護佑你、能垂憐你嗎?」
兩個人距離越來越近,他的另一隻大手已經扣住了那截小腰,力道不輕不重,可掌心的炙熱卻燙得人發抖。
「本王給你這個機會,你確定繼續玩欲擒故縱的把戲嗎?」
秦之顏完全搞不懂這男人想做什麼?
睡她?
這不符合他執拗冷傲的性格。
思前想後,她抬手勾住了男人的脖子。
迎著他錯愕的目光靠向他的耳朵。
「王爺,臣妾現在應該假裝屈服,還是應該奮力反抗之後再屈服,需要鬧出多大的動靜?」
一盆冷水直直澆在了墨寒炫的頭上。
他深吸一口氣,黑著臉將人鬆開,什麼話都沒說,轉身拂袖而去。
敏感的耳垂處縈繞的那股溫熱似乎經久不散,直到他回了書房,連喝了一壺水都沒有消下去。
「來人!」
一道黑影落在床邊靜等吩咐。
墨寒炫的胸口劇烈起伏,卻遲遲沒有開口,沉默良久後道,「沒事了,下去吧。」
臥房內,秦之顏依舊呆坐在床上。
唇上殘留著男人清冷的氣息,唇舌糾纏帶來的刺激讓她此刻的心跳有些快。
她不是不知道男女之事,只不過從未做過。
嫁給顧彥昭的第三年,他終於被皇家承認封了親王。
那夜大喜,她穿著成婚時的衣服,來到了顧彥昭的臥房外,她想完完整整的將她交付出去,卻親眼看到顧彥昭將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子壓在了窗台前。
她站在月色中,男歡女愛的纏綿呻吟一寸一寸割在了她的心口。
范易恆捂住了她的耳朵,用身體擋住了她的視線。
他說,「如果你想離開,我帶你走。」
那一刻,她曾想過,或許顧彥昭並不愛她。
可有些事,如壘牆的磚,眼看快要登頂的時候,牽扯的不僅僅是個人的喜怒生死。
或許還有心中那點不甘心,以及顧彥昭跪在她面前痛苦的說「他髒了」的懺悔。
她抬手輕輕摸向自己的唇,狂跳的心漸漸平復。
多賺錢,早些和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