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谷崎賞也好，芥川賞也罷，哪裡涼快哪裡待著去吧！（二合一）
《伊豆的舞女》是川端康成根據自己親身經歷創作的。
故事中的男主人公與一群巡迴演出藝人在伊豆不期而遇，然後他與其中一名叫做薰子的舞女產生了朦朧的愛情。
整篇小說以二人的相遇、相識、相知、相惜，到最後的不得不分離為主線，用精妙絕美的文筆向讀者展示了一段很日式風格的悽美愛情故事。
川端康成的小說以獨樹一幟的「美學」概念著稱。
而最能切合他那種美學文筆的劇情，就是那種朦朧、若有似無的愛情。
他喜歡寫愛而不得，寫為愛痴狂，寫人人難以忘懷的初戀，就是這個原因。
但這恰恰成了北川秀文抄《伊豆的舞女》時，碰到的最大難題。
小說里的男主人公與薰子產生的是朦朧愛情，且故事背景在六七十年代，有著濃郁的時代風味。
而現實中，北川秀因伊豆之行，這個世界的薰子，還有她所屬的巡迴演出藝人團而想起這篇小說。
他對薰子是兄妹情，對巡迴演出藝人團是敬佩，憐憫，希望在原著只描繪美好初戀的情況下，再往深層次挖掘一下。
這些天北川秀翻來覆去修改這部短篇小說，期間起碼寫了七八篇廢稿，一直都沒得到符合心意的作品。
聽完他的敘述，齋藤玲奈恍然大悟，她托腮思考了一陣，看著香檳塔前興致勃勃慶祝的同事們，忽然想到了什麼，輕輕拍手道：「北川，你是不是把寫作當成了一個太過私人化的工作？」
北川秀愣了下，不解問道：「太過私人化？」
「對。你是『天下一品』，是文學家，但也是我的作者，河出書房的作者.」齋藤玲奈看著他低聲道，「你完全可以藉助外力一起寫作的。」
齋藤玲奈又頓了下，隨後繼續說道：「在我看來，你沒法寫出讓自己滿意的那一版作品，原因就在你對薰子她們並不夠了解。
還記得你寫《奇鳥行狀錄》前的事麼？你特意去很多圖書館找了資料，查了文獻對吧？
其實你可以讓薰子她們輔助你寫作，比如徵詢下她們的意見，做一些問卷調查什麼的。」
她枚舉了幾個臨時想到的方法，目的就是告知北川秀這個文學界的「異類」，他一直以來的寫作方式是完全私人化和獨立化的。
但其實在日本，無論文學界，還是影視界、動漫界、遊戲界，各大產業都在漫長發展過程中有了自己的一套工業化流水線。
好的作品肯定不是單靠流水線批量生產出來的，但成熟的工業化體系一定能輔助優秀創作者更進一步。
以動漫界舉例，後世被漫迷們津津樂道的「死火海」三大民工漫，在它們爆火之後，實際上運作它們的是一整個體系化的工作室。
漫畫家主筆身邊有好多助手，有的負責線稿，有的負責上色，有的負責對白填充等等。
除此之外，工作室里還有負責運營、法務、劇情規劃的員工等等。
一個龐大的IP品牌，背後肯定有一個大型團隊在眾志成城的運作著。
文學界亦是如此。
頭部作家的背後，必然有一個完整的運營團隊和輔助團隊。
北川秀的背後就是齋藤玲奈、河出書房，只是他一路過來太厲害太厲害，以至於大家都覺得他不需要任何的輔助。
「我的意思絕不是說讓北川你把作品工業化什麼的。」齋藤玲奈擔心他誤解，連忙擺手解釋道，「文學作品和其他作品不同，作者的靈魂才是至關重要。
我就是提議，你卡文時，也許可以嘗試讓我，或者其他能幫得上忙的朋友們來協助你完成。」
北川秀目前還沒搞什麼作家工作室的念頭，他也發自內心不覺得工業化產品能產出什麼流芳百世的神作。
但齋藤玲奈說的確實有道理。
他寫《伊豆的舞女》，拿捏不准書中薰子這一角色的人設，就是因為他沒有現實人物的參考。
讓他憑空去幻想自己和薰子戀愛，那也太離譜了。
不過他完全可以等雙休日喊薰子她們過來，用詢問等方式了解下她們面對類似事情時的反應和心裡想法。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採風啊.
北川秀恍然，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看他有了開悟的表情，齋藤玲奈明白自己幫上了忙，笑道：「看來你找到了解決辦法。」
「嗯，真的謝謝你，齋藤。」北川秀從一開始就很滿意自己的這位搭檔，他看中齋藤玲奈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她有極其負責的工作態度，以及強悍的編輯能力。
「對了，這幾天還有什麼其他事嗎？我可能要閉關到十一月底左右，一會兒回去我就把《奇鳥行狀錄》和《刺殺騎士團長》的後續稿子發給你。」
北川秀問道。
「有。《失樂園》和《國境》的版權賣了，相關的影視作品即將開拍，那邊希望你能掛名編劇，然後幫忙挑下主役。」
齋藤玲奈揉了揉眼睛，無奈笑道，
「你監製的影視劇，寫的劇本都大賣特賣，關鍵是，北川，你知道嗎？你選的演員，很多都一炮走紅了！
現在整個演藝圈都盯著你，不知道多少演員想抱你的大腿呢。」
「有麼？不是就那幾部電影電視麼？」北川秀一頭霧水。
他一向不認為自己在這方面有什麼能力，幾部影視劇基本都是甩給岩井俊二，當了個甩手掌柜。
「有！你忘記了麼？木村拓哉、工藤靜香、蛇喰麗，還有現在的長野博，連飾演小配角的高樹零都火透了。」
齋藤玲奈伸出手指一一列舉，對此她也無比佩服北川秀的毒辣眼光。
除此以外，連只拍攝過一次的麻生真由美，現在還有不少GG公司約她拍攝GG呢！
現在演藝圈的星探們都把北川秀當祖師爺供奉起來，天天一拜！
「我考慮考慮」北川秀目前心思全在短篇小說上，這些事情他沒興趣摻和。
看到他的反應，齋藤玲奈瞭然，點頭道：「那我之後幫你全推了。」
「會很棘手嗎？」
「不會，這就是我的工作之一嘛。」齋藤玲奈擺了擺手，這事情上，她和北川秀看法一致。
他們就是靠著一部部優秀作品走到今天，要是任何事情有影響到北川秀創作的可能，別說北川秀，她絕對第一個出來，將對方扼殺在搖籃里！
「對了，還有一件事。」齋藤玲奈喊秘書送來了一份文件夾，「谷崎賞那邊，說是今年打算推你拿獎。你打算怎麼做？」
一年兩次的谷崎賞，日本純文學界的天花板，一番獎項。
曾幾何時，為了拿到這個獎項，齋藤玲奈廢寢忘食，希望北川秀靠著上半年那本《國境》斬獲這個大獎，彌補沒能拿到芥川賞的遺憾。
奈何最後還是在暗箱操作下，北川秀與它失之交臂了。
如今提及這個獎項，兩人相視一笑，眼中波瀾不驚，對此早已無所謂。
「你怎麼看？」北川秀問道。
齋藤玲奈略微思索了下，如實回答道：「我覺得這就是幾次事件後，谷崎老師想要修補和你的關係而拋出的橄欖枝。」
北川秀不受日本國內文學獎項待見是公認的事實。
從芥川賞開始，純文學獎有一個算一個，好像誰頒發給它，就顯得自己掉價一樣。
上次谷崎賞暗箱操作都不給他，事情最後還鬧到了谷崎一郎跟前，但谷崎一郎以「這個獎項與我無關」為由，拒絕出來為北川秀說話。
現在看北川秀勢不可擋了，這些文學獎又一個個回來找他，真是諷刺至極。
「唔我想到了一個小故事。」北川秀說道。
「什麼？」齋藤玲奈歪了歪頭。
北川秀簡單說了下隔壁某音樂天王當初被金曲獎針對的事。
這些獎項的評委一個個自負甚高，好像不把獎項給應該給的人，就很能彰顯他們的格調似的。
「這在娛樂圈確實常見。」齋藤玲奈沒想到北川秀對隔壁娛樂圈也有所涉獵，她以為這就是現在發生的故事。
「還記得我在芥川獎頒獎典禮時說的那句話嗎？」北川秀說道。
「當然記得。流芳百世的永遠是作品，而不是獎項。」
齋藤玲奈和他相視一笑，
「我正想說這個呢。所以你」
「我不需要他們施捨般的橄欖枝，而且說不定又耍我一次呢？
谷崎賞也好，芥川賞也罷，哪裡涼快哪裡待著去吧！」
「他不要谷崎賞？」
鬚髮皆白的老人擼起袖子，拿起精緻的紫砂壺茶具開始燙杯，倒茶。
底下端坐的年輕男人點頭道：「應該就是他的意思。回復我們的是齋藤編輯。」
「齋藤編輯？」老人倒茶的手沒有停頓，但聲音微微提高了一個度，「是誰？」
年輕男人回答道：「齋藤玲奈，河出書房剛升任的總編，他最早的那個女編輯。」
「女編輯？總編？」
老人將倒好的茶推到年輕男人面前，眉頭緊蹙，
「河出明那小子死後，家裡就沒人管管那個女娃了嗎？讓一個女人當總編？」
「谷崎老師，把有馬老師那些照片放到網上的人，就是河出靜子。」年輕人低聲道。
谷崎一郎封筆後，一直在江戶川老家休養生息，已經很少過問文學界的事。
這次有馬賴義被拉下神壇的事太過轟動，且和他們「天下一品」有關，他才多問了幾句。
原來是那個河出家的小丫頭幹的事。
「大人不在，小孩子就不懂規矩了嗎？」谷崎一郎眉頭更加緊皺。
他記得年初北川秀沒拿到谷崎賞，似乎也和河出書房鬧了一陣。
看來不僅是這個新冒出來的「天下一品」，那一整個出版社都是不好搞的刺頭啊。
不管你是誰，手裡掌握什麼樣的權力，擁有了什麼樣的名氣，但對老前輩和文學界，應該保持著起碼的尊重。
規矩，是一個圈子能長久立足的關鍵。
千百年來，日本國不缺乏「下克上」的人，但他們最終的結局呢？
「我父親也是這麼覺得。」年輕人低聲附和道。
「恆泰，你說的這些事我知道了。」谷崎一郎沒再多說什麼。
他眼前的年輕人正是明治天皇的玄孫竹田恆泰，也是一名作家。
不過他的政治思想激進，頻頻在電視上鼓吹軍國主義，並多次在演講中貶損隔壁，還把「妖魔化」隔壁的內容拼湊出一本書出版，連媒體都直言不諱地將其視為右派的代表人物。
竹田恆泰的父親是竹田恆和親王，日本奧委會主席，也是谷崎賞的主辦人之一。
之前有馬賴義登門求助谷崎一郎被拒，就轉頭拜託竹田恆泰以谷崎賞為由，再去谷崎一郎那兒幫他說話。
可惜這事還沒辦成，有馬賴義就完蛋了。
但這不影響竹田恆泰找機會攻擊北川秀。
他原本在文學界也小有名氣，還是文學評論界的巨擘之一。
就是因為北川秀，他化名「一郎」的馬甲被噴，還被扒出來，最後更是在文學評論中慘敗給名不見經傳的森哲太郎。
這口氣，他一直沒咽下去！
「那我就先回去了，谷崎老師，請代我向師母問好。」竹田恆泰恭敬的叩首，將茶水一飲而盡，然後起身朝外走去。
谷崎一郎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想了想那個叫北川秀的年輕人，又用手敲了敲桌邊。
他能穩坐「天下一品」的第一位，不僅靠實力，也靠多年的人望，以及長久不變的規則。
沒錯，他自認是日本文壇的規則締造者。
大家在他締造的規矩下生活，井井有條，欣欣向榮。
突然冒出來的北川秀和河出書房在壞規矩，那他就不能坐視不理。
不過這次還有百田尚樹，他就繼續觀望一陣好了。
「年輕人啊，還是太年輕。」谷崎一郎又想起了竹內治，當初和市古貞次並稱雙雄的年輕人，最後還不是倒在了規矩的鐵蹄之下？
臨近十一月底。
入學快兩個月的薰子慢慢和新同學們打成了一片，唯一和她關係不好的就是以辣妹千早琉璃為首的不良女生團。
不過關係不好歸不好，千早琉璃她們並沒像電視裡演的那樣，對她這個「鄉下妹」霸凌什麼的。
據薰子在學校里最好的朋友京子所說，千早琉璃她們不干霸凌的事，是因為她們很喜歡看北川老師的小說，尤其是之前爆火的《告白》。
耳濡目染下，千早琉璃非但沒有成為霸凌者，還對霸凌者非常不屑。
按照她的說法，只有軟弱的傢伙，才會去霸凌更加弱小的人。
她就是單純看不起「鄉下妹」，或者說骨子裡的「東京港區」血脈，讓她「天龍人」屬性拉滿，誰也看不起。
這些事對薰子而言根本不算事。
她如今最苦惱的是，北川老師竟然邀請她一起寫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