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做就做。
從齋藤玲奈的辦公室離開後,北川秀立即上樓找了一趟河出靜子。
自從經歷了家族內鬥、公司差點易主等重大事件後,昔日還帶有一絲稚氣的大老闆徹底完成蛻變,成了一個無情的「財團資本家」。
靠著北川秀的入股渡過了難關的河出靜子,在剛拿回公司大權後不久,就把河出家族名下最重要的一堆產業從家族族老們手中徹底解放了出來。
不動產、金融、文娛三大產業如今全部掌握在她一個人的手裡,其他河出家族的成員,要麼被掃地出門,要麼只吃分紅,不占權力資源。
任何膽敢反抗她的人都被狠狠得敲打了一番。
尤其是最重要的河出書房,完全就是河出靜子一言堂,關鍵部門的領導也全是她一手提拔起來的「靜子派」。
現在的河出書房比以前更加鐵板一塊,要說還有誰能威脅到她的公司地位,大概也就只有敲門而入的北川秀了。
當然,河出靜子嘴上不說,心裡早就在渡過最難時刻時,把北川秀當成了自己人。
未來要是不結婚,她甚至想把家產留給北川秀的一對兒女。
此時正在批閱大量公司文件的河出靜子聽到齋藤玲奈居然被西方老渣男人給盯上了,氣不打一處來,差點就直接打電話要求將河出書房的產業從瑞典挪威撤離了!
借著北川秀的名氣,河出書房在瑞典挪威的分部經營的還不錯,《追憶似水年華》、《百年孤獨》和《老人與海》更是各地熱銷,深受追捧。
「玲奈的假期」北川秀還沒說完,大老闆就大手一揮,全部批准了。
「帶薪全假,想休息多久就休息多久。」
河出靜子很霸氣的直接給人事部部長打了內部電話,讓他以後不用再考勤齋藤玲奈了,
「北川老師,那個什麼阿爾諾私人俱樂部真的有這麼糟糕麼?」
「八九不離十。」北川秀點頭道。
「那絕對不能讓玲奈去那種鬼地方。」
河出靜子相信北川秀不會誇大其辭,他在西方文學界也比自己更有人脈,既然如此,更沒必要理會對方了。
日本文壇確實很缺一個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但絕對不會靠這樣的方式去得到!
而且這還只是入圍名單。
北川老師又不是沒有入圍過!
去年如果不是瑞典文學院刻意卡,加上達里奧·福可能錯過這次就沒有下次了,指不定早就頒發給北川老師了!
美國的普立茲獎和英國的布克獎也都到手了——即便布克獎是新設的布克國際獎,那也是正兒八經的布克獎。
世界文學三大獎拿了其中兩個,放眼近現代世界文學史,北川秀也是獨一個。
現在被架在火堆上烤的是諾貝爾文學獎,又不是他們!
想通這些事情後,河出靜子的焦慮感更加低了。
諾貝爾文學獎對於北川秀和河出書房,現在最大的作用便是宣傳和知名度。
但他們也不是非要這個不可。
「你打算怎麼做?」河出靜子問道,「有什麼我能配合的嗎?」
「我先打個電話給馬悅然老師他們看看情況,去肯定是不會讓玲奈過去的。
如果阿爾諾他們真以此來要挾我們,那我就永久退出諾貝爾文學獎的競爭序列。」
北川秀毫不猶豫的說道。
兩世為人,他確實在文學創作道路上有些追求和目標。
可以說每一個能成為文學家的文字工作者,心裡或多或少,都肯定對諾貝爾文學獎憧憬過,期盼過,幻想過。
但拿一個獎要用自己至交好友的珍貴之物做交換,那北川秀是斷然不會同意的!
打這個電話,不僅是為了確認情況,也是為了摸清楚諾貝爾文學獎的真實現狀。
創立百年來,它是不是還是諾貝爾當初遺囑中所說的那個為探索人類文學極限而創立的獎項,還是已經淪為了某些人手中的謀權工具,財富工具和政治工具了。
「好。不管你們做什麼決定,我都會無條件的支持你們。」
河出靜子也收起了笑容,鄭重的看著他,一字一句說道,
「即便賠上整個河出書房也在所不惜!
北川老秀君,別忘了,我們是出版界最完美的上司和下屬組合啊!」
北川秀愣了下,類似的話剛和齋藤玲奈說過,那種感覺他最清楚不過。
此時此刻的河出靜子,就像是方才的他一樣。
眼神里充滿著堅毅和決意,那是一種從最開始就敲定的不可妥協之情緒!
正如河出靜子所說。
當初她能力排眾議,在所有人都不看好,不認為可能的情況下,主動向北川秀遞上橄欖枝,然後帶著他和齋藤玲奈,一路披荊斬棘,越過《群星》、《群像》、《文學界》和《新潮》這四座大山,最終屹立在日本出版界的山巔。
靠的就是他們那「最完美的上司和下屬組合」的默契度!
「嗯,我明白了。」北川秀點頭,心滿意足的離開了辦公室。
走出河出書房本部大樓時,周圍依然有無數員工向他問好,興致勃勃地要簽名和合影。
日本經濟一跌再跌,經濟大蕭條時期,大家還能保有這麼高的工作熱情,完全是因為心中對北川老師的信服與崇拜。
他們認為只要有北川秀在,河出書房就不會倒塌。
正是這一份份細微的支持與信念,一步步支撐著他走到了現在。
北川秀有預感,要是在阿爾諾夫妻最鼎盛時期和他們鬧翻,大概率會和整個西方文學界為敵。
但那又如何呢?
最初還是一名不入流小說家的他,也未曾懼怕過如高山一般的「上流作家」們。
拎包開車回到家的齋藤玲奈終於鬆了口氣。
這些天她神經緊繃,因為一封邀請函徹夜難眠,實在不知道怎麼開口和靜子姐以及北川秀說。
她擔心自己拒絕後會嚴重影響到北川秀的前途,以及河出書房的未來版圖規劃。
畢竟那可是西方文學界的大佬人物啊。
上次去斯德哥爾摩音樂廳,早已是日本出版界前十大人物的她就像是個嘍囉般,碰到誰都得點頭哈腰。
那樣的場景讓她既振奮又無力。
在一一看無一錯版本!
異樣的情感交雜在一起後,她才會對北川秀說出下次一起以獲獎者的身份來參加的話。
說是奮鬥的目標,其實也是內心的膽怯,源於根性的畏懼和崇拜。
東方文學一直不比西方文學差,但骨子裡的自卑讓東方三個國家的文學界始終不敢正視西方文學界,不敢抬頭。
久而久之,對方的傲慢偏見反而成了利器,切割得東方文學界的文學家們骨肉疼痛,又無可奈何。
因為那場戰爭,日本人骨子裡還有奴性,對西方人更是敬而怕。
種種情緒迭加,讓齋藤玲奈看不清自己,說不出口拒絕。
還好,有北川!
有這個最完美的文學搭檔!
「呼——先不想那麼多了!」
齋藤玲奈脫了鞋襪,光著腳來到客廳,從冰箱裡取出了一大罐啤酒,以及雞爪之類的小零嘴,
「寧寧,莉莉!」
聲音喊出口,她才醒悟兩個小傢伙已經送到麻生真由美的家裡,讓更有經驗,更有空閒時間的麻生真由美代為照顧了。
偌大的別墅,空蕩蕩的只有她一個人,顯得格外寧靜和孤寂。
「記得要少熬夜,少擔心有的沒的。」
「記得要三餐規律,多運動,別突然猝死了。」
「你都是代理部長了,就別天天還在一線工作了,累不累呀。」
「別總是把寧寧和莉莉寄放在別人家裡啊,她們是你的妹妹,又不是養的小貓小狗。」
「我說你啊,少喝點啤酒行不行?快三十的人了,找個對象不好麼?不嫁人也不行吧?」
「我懂我懂,職場女性嘛,但也不能為了工作丟棄一切吧。」
「記住了,我們可是史上最完美的文學拍檔啊!」
齋藤玲奈盤腿坐在地上,打開電視機,東京放送TBS播放的是一檔綜藝節目,北川秀和夢子客串了一集,直接把節目收視率頂到了當天冠軍。
她輕笑著關了電視,腦海里不知不覺翻湧起他說過的每一句話來。
1995年到1998年,不知不覺,就是三年過去了呀。
二十三歲的他變成了二十六歲。
二十五歲的自己則已經是二十八歲了。
「北川北川老師秀君」
齋藤玲奈又燜了一口啤酒,然後發出了一聲「哈」的滿足音,
臉頰微紅,耳根微醺,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啟的唱片機里放著《挪威的森林》,
她將包里的稿子倒了出來,小心翼翼整理好,鋪平,一如最初。
齋藤玲奈坐直身體,把亂七八糟的思緒釋放一空,將注意力集中到了稿子上。
《東京人》。
這個書名挺有意思。
看來是罕見的紀實題材。
等等,紀實題材?
齋藤玲奈順帶回憶了下三年的過往,然後確定了北川秀又拓展了一個全新的賽道。
「史上最完美的文學拍檔我要收回這個認可!秀君你這傢伙!就不能安安穩穩繼續寫你自己的風格麼!」
齋藤玲奈輕笑著吐槽了下。
身體卻還是非常實誠地翻開了第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