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維爾之前一直覺得奇怪,為什麼禹喬違反了那麼多的規則,她的羽翼都絲毫不變,而他一動情,羽毛就變成了黑色?
她是最不像天使的那一個,看起來像溫情的人類,有著豐沛的情感,會幫助人,會大吃大喝,從不迴避自己的欲望。
可她卻又是最符合天使規定的那一個。
在她豐富的表情下,她的心是被凍結的河流,或許源頭處已經隱隱有了冰塊解凍的趨勢,但現在整體上還是凍成一片。
澤維爾還注意到了她身上的衣袍,過於寬大,很明顯這是一件男人的衣服。
「你身上的衣服……」他的眼一暗,開口詢問。
「哦,是霍索斯的。」禹喬的心思還在自己的金色美甲上,還特意伸開手掌,對著燈光自我欣賞。
對於澤維爾的話,她只是隨口一說:「我剛剛在走廊上碰到了他,他見我冷,就把衣服給我了。」
「他很貼心。」澤維爾在試探禹喬對那位霍索斯的印象。
「還行吧!畢竟,還給了我一袋子的金幣呢!」
那雙一直鎖定禹喬的綠色眼瞳里,飄過了暗沉的烏雲。
他受天使長身份的束縛,要去管理其他事情,不能一直跟在她的身邊。
而禹喬就是在他不在的時候,認識了其他的人。
西萊爾,霍索斯,還有她的任務對象達里安……
她的眼睛裡不會只有澤維爾的。
澤維爾在這黯然神傷,禹喬也嘆了口長氣。
金色血液並不會一直存在,過了點時間就會慢慢消散。
禹喬那十隻金光閃閃的手指都開始慢慢黯淡消散了。
她的目光終於捨得從自己的手上離開了,又瞬間凝在了澤維爾的羽翼上。
她盯得認真,澤維爾不可能不注意到。
「怎麼了?」他都沒有想到自己說出這話的時候,居然有一些怯弱。
禹喬的目光太認真了,表情也太過嚴肅。
「這樣看我做什麼?」他感覺自己背後的羽翼有些發顫。
「好像有點不對。」
禹喬去端了擱置在地板上的燭台,把燭台湊到了澤維爾的羽翼旁,用這燭光去分辨澤維爾身後羽翼上的羽毛。
澤維爾羽翼的大部分羽毛都被金色血液打濕,羽上覆蓋著一層淺淺的金色血液,禹喬在之前整理傷口的時候沒有太注意。
但現在,金色血液在慢慢消解,羽毛也露出了它們本來的色彩。
禹喬在一大片的白羽里發現了十根黑色羽毛。
她好奇地拔掉了一根黑色羽毛,認真打量完後,遞給了澤維爾:「你居然有黑色羽毛了。」
澤維爾在接過那片黑色羽毛,與禹喬的手指相觸,一股酥酥麻麻的特殊感覺就從她的指尖傳遞到了他的身上。
澤維爾渾身一顫。
但這種特殊感覺的傳遞者卻是一副絲毫不知的模樣,咕嚕轉動著兩丸盛在水裡的黑色眼珠,壞笑著說:「啊呀呀,你是不是要墮落了?」
禹喬還在那捂嘴笑:「之前,總有隻天使跟我說,讓我戒吃戒喝,遵守規則。怎麼現在那隻天使卻長出黑色羽毛了呢?」
她還湊近了一點,看著那雙愈來愈暗的碧色眼眸:「澤維爾,你是不是背著我偷吃了什麼好吃的?還是說,你背著我去喝了酒。還是說……」
她拖著長長的調子,把整張臉都湊到了澤維爾的眼前,眨了眨右眼:「還是說,你喜歡我呀?」
澤維爾的心一直隨著她的舉動晃動著,直到她用開玩笑的口吻說出了那句「你喜歡我呀」後,就開始驟然脹大。
他的耳里也開始紛雜起來,十道春雷的轟鳴,一百棵夏樹上的蟬鳴,一千片秋天的落葉和一萬片冬日的雪花在半空打著轉飄落所留下的簌簌聲。
四季的聲音噼哩叭啦地綻開,擠入了他的耳蝸。
禹喬拿這位上司打趣,伸手想要拔掉他全部的黑色羽毛。
開玩笑,好不容易調教好了一個會幫她幹活的上司,她可不想再來一個新的,又要她重新調教。
「我幫你拔掉吧!沒事兒,就十根而已。實在不行,我就用顏料幫你塗成白色。放心啊,你墮落不了。」禹喬拍了拍澤維爾的肩膀安慰道。
瞧把這位天使長給嚇的喲,臉都是蒼白的,渾身還在發抖。
禹喬嘖了一聲,抬起手腕,想要去拔掉其他的黑羽,卻被澤維爾突然握住了手腕。
「你怎麼了?」被阻止的禹喬臉上閃過一絲疑惑。
澤維爾也只是沉著眼,定定地看著她。
這種眼神,禹喬在之前的世界裡見過多次。
不會吧!
她已經隱約有了答案,眼睛一眨,再次睜開,就看見澤維爾背後的羽翼霎那間全變成了如墨汁一般的黑色。
「這……」禹喬的瞳孔微微發大。
明明剛剛還是白色,就在眨眼的瞬間全變黑了。
就算把一點墨汁滴在清水裡,它把整碗水染黑的速度都沒有這麼快。
她親眼見證了一個天使的墮落。
這個新惡魔眼神哀傷,鬆開了她的手腕,語氣堅定地對著她說出了那三個字。
「我愛你。」
在他說出之後,他們之間就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安靜。
「如果你想讓我回饋相同的情感,我做不到。」禹喬還是受到了一點衝擊,斟酌了一番,說出了這句話。
「我知道。」高大的惡魔澤維爾將頭又重新枕在了她的肩膀上,不經意地蹭掉了禹喬披著的黑色衣袍,黑色的羽翼圍住了她,「只要讓我留在你身邊就行。」
「我不求你愛我,我只想陪著你。」徹底拋棄了天堂規則和天使長的責任後,他順從自己的本心,緊緊擁著那個時不時就會想念的人,哀求著,做足了臣服的姿態,「一直陪著你。」
昔日高高在上的天使長學著人類愛侶,將輕顫的唇小心翼翼地印在了禹喬的唇上。
禹喬輕擰著眉,卻還沒有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