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梁州的日子,與京城沒有什麼區別,反正對於禹喬來說是這樣。但沈知檐很忙,非常忙,禹喬只有在晚上才能見到他。
沈知檐時不時會帶回來一些本地特產,據他自己寫的來說是當地百姓送他的。他塞不回去,便只好收下,偷偷塞了點錢給那些人。
禹喬想,看來他倒是個好官。
但她真的不想一連十天都吃竹筍啊!那些土特產到底什麼時候可以吃完?
禹喬之前消減的肉已經長回來了,沈知檐卻消減了。書童青竹一天到晚跟著沈知檐,整個人又黑又瘦,像是老了幾歲。但沈知檐還是那副翩翩君子的模樣,顏值愣是沒有下降。
對此,禹喬一直覺得很疑惑。
直到一天夜裡,她突然從夢中驚醒而身旁無人,才發現沈知檐才偷偷卸妝,卸完妝後還刮去下巴冒出的青茬。
他動作很小心,怕驚醒禹喬,還特意用大半個身子遮住燭光,怕光亮刺眼,驚醒他沉睡的妻子。
禹喬就這樣,隱藏在昏暗處,看著他用著自己白日梳妝的銅鏡。
她透過他,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
那個人之前也是這樣,趁著她睡覺才去收拾臉上、身上的傷,怕醒來會嚇著自己的寶貝女兒。
禹喬眨了眨有些濕潤的眼睛,縮回了被子裡。
媽媽。
她蜷縮著身體,閉上了雙眼,放任自己墜入無盡的黑暗。
禹喬是初秋穿進這個世界的,現在一晃眼已經到了正月初一。昨天除夕夜,她耐不住睡意,壓根就沒守歲,還是沈知檐堅持守歲,守了一整晚,早上支撐不住了,倒頭就睡了過去。
禹喬倒是第一次看見沈知檐白天睡覺,沒有外出去辦公。青竹也學著沈知檐比劃著名,這幾天休沐。
這她倒是知道。禹喬看沈知檐睡得那麼香,湊近一看,這廝臉上居然還敷著粉!他還趁著禹喬睡著了,偷偷給自己補了妝!
禹喬是真的佩服他!
哪有人帶妝睡覺的?
禹喬小聲囑咐綠梅打盆溫水過來。她坐在床邊,用被溫水浸濕的帕子輕輕擦拭沈知檐的臉。
青竹有意阻止,但被綠梅攔下。
禹喬這麼一擦,就看到沈知檐眼前青黑的眼圈。
他也沒有表面上假裝的那般瀟灑嘛!
禹喬翹起嘴角。
還以為他沈知檐有多厲害呢!
沈知檐醒來,第一件事去看禹喬。沒在房間裡看到禹喬後,他才注意到守在床邊的青竹那欲言又止的眼神。
沈知檐抿了抿唇:「夫人呢?」
「夫人在花園裡賞梅花呢!」
沈知檐下床穿好衣物,下床就直奔銅鏡。好在他之前趁著禹喬睡著的時候,又偷偷敷粉了,不然就——
他看見了銅鏡裡面容憔悴的自己,臉色發青,拳頭緊握。
「青竹,這到底怎麼回事?我不是已經吩咐過了嗎?不要讓人碰我的臉!你是怎麼做事的!」
「大人,是夫人要擦拭的。」青竹唯唯諾諾地開口
他生氣之餘,更多的是不安和恐懼。
怎麼辦?
她看見了!
她看見他不堪的面孔了!
她會不會嫌棄面容平庸的他?
這樣的他怎麼還敢奢求她的憐愛?
沈知檐彎下了腰,痛苦地捂住了自己臉,身體微微發顫。他只感覺心裡像是堵了什麼東西,難受至極。好不容易,他好不容易就要抓住那片若即若離的月光。
青竹在一旁有些無措,他試圖安撫自己的主人:「大人,大人,你有所不知啊!我看到,夫人在給你擦臉的時候,夫人她笑了。」
沈知檐抬起了眼,緊緊盯著青竹,眼角泛紅。
青竹咽了口唾沫:「夫人沒有露出……呃,嫌棄大人的表情。夫人笑得還蠻溫柔的。」
「是誰讓你一直盯著夫人看的。」
青竹:「……」大人,關注點是這個嗎?
「大人。」
房中的兩人都聽到了門口綠梅的聲音。
沈知檐往門口一看,眼裡便全是禹喬的身影。為了配合正月過年的氛圍,她穿了件很張揚的紅色襖裙,衣領處圍了一圈柔軟的白狐毛,襯得唇紅膚白。烏黑長髮挽了個尋常婦人髮髻,簪了幾支沈知檐送的金簪步搖,耳上墜著明月璫。
她抱著一束紅梅,就站在門口那,一霎那,天地間山川日月之精華仿佛全聚於她身上。
這是沈知檐第一次看見她裝扮得如此鄭重。他知道禹喬一向性子懶,疏於裝扮。
他怔在原地,好像個犯錯的孩子,等著她的審判。
禹喬不知道沈知檐在發什麼瘋,這是她第一次看見沈知檐失去了往日運籌帷幄、胸有成竹的沉穩。
搞什麼啊?
她有些稀奇地看了沈知檐幾眼,就不管他了,只是顧著把紅梅放在房間裡的一個空花瓶里,自己欣賞了一會兒。
沈知檐是一個成熟的男人了,堂堂梁州知府,哪裡需要她來指手畫腳?
事實證明也是如此。
沈知檐又變回了那個沉穩溫和的沈知檐,他用毛筆寫了幾個字給禹喬看,說是想帶禹喬出去玩。
這麼冷有什麼好玩的?
禹喬癟了癟嘴,本想拒絕,但轉念一想,都到古代,不外出看看古代人文景觀也怪可惜的,而且她今天難得全副「武裝」,便就點頭同意。
沈知檐還寫字問她為什麼今天突然裝扮?
禹喬今天裝扮,也是心血來潮。看到沈知檐白天睡覺之前還不忘敷粉,也來了點搗鼓自己的興趣。
她那個狗爬字還是不要污了沈知檐的眼,她也懶得跟他比劃,點點頭敷衍了過去。
晚上出門的時候,綠梅給禹喬帶上椎帽。沈知檐看到了,沒有阻攔。
再給他一些時日,他就會有足夠的實力護住禹喬了。
這是禹喬第一次出門玩。街道上到處張燈結彩,各種叫賣聲混雜在一起。她見什麼都感覺有點新鮮,看到什麼玩意都要過去看幾眼。然後發現本地特色的小吃玩意,之前沈知檐都給她買過了,頓時感覺好像沒有什麼興趣了。
倒是有一點,很讓禹喬有些意外。大部分的百姓居然都認識沈知檐,還會很熱情說幾句祝福話。沈知檐也沒擺什麼架子,微笑跟他們說了幾句新年吉祥。
這就叫做「深入基層」。
沈知檐無論放在古代還是現代,都是考公的好苗子。
禹喬四處看了看,找到了個新鮮玩意——當地特色的奶酒。
綠梅有些擔憂:「大人,這酒會不會太烈了?夫人還從未飲過酒。」
沈知檐的眼神微閃,主動替禹喬付了錢,買下了一小壇:「無事,這酒溫和,還很好入口呢,梁州當地的很多女子都愛飲這個。」只是後勁比較大罷了。
沈知檐的嘴角緩緩上勾,眼睛帶著偏執,一直盯著禹喬的身影。
儘管他卑劣平庸,遠遠配不上她,但他還是不會收回伸向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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